艾零忍不住皺了皺眉。在謝曼菲提供的采訪提綱上，沒有這一個敏感的問題。
顯然，謝曼菲這是臨場發揮了。
謝曼菲無視了艾零不滿的眼神，美眸中狡黠的光彩閃爍。
艾零太不了解她，她出來采訪，從來就不按照采訪提綱來做。至於采訪提綱，那不過是台裏過審的書麵格式，搪塞地方政府的宣傳文章，必須也允許她臨場發揮。
但攝像機對著，這麼多養殖公司的工人圍觀，艾零不能不回答。
“謝記者，你這不是一個問題，而是好幾個問題了。請允許我一個個回答。宋軍辭職，那是個人行為，他的辭職背後背景複雜，不能單純就說是因為這一次的違規行為。至於你說的副職頂缸問題，你可以采訪一下鄉裏其他的幹部或者群眾，我不知道別的地方怎麼樣，但是在青石鄉，隻要鄉裏出現問題，我會第一個站出來承擔責任，不是我特別勇敢，也不是我故意做給誰看，而是因為我是青石鄉的一把手，青石鄉出的任何問題，我至少都有管理不力的責任，無法回避。”
“我們在來青石鄉之前，采訪過你們縣扶貧辦的何玲主任。根據何主任的說法，宋軍之所以找企業處理鄉裏的費用，主要原因是鄉裏實在是太窮了，但到底窮到一個什麼程度呢？還請艾書記給觀眾朋友們簡單說一說。”謝曼菲緊接著提出了第二個係列的問題，她是有備而來，層層推進，一環扣一環，根本就不給艾零“思量”的機會。
“我們是省級貧困鄉，在全省都是掛了號的。窮到一個什麼程度呢？具體的財政數字我就不說了，你們可以去縣財政查。我就說一點：從老百姓的角度來說，以五老峪村為例，前年，這個村的人均年收入隻有七百多塊，村裏沒有一分錢的集體收入，村兩委的日常支出，都是由幾個村幹部湊錢。大多數的村民都住著茅草房，村裏所有的壯勞力都在城裏打工，村裏沒有自己的學校和幼兒園，基礎設施就更談不上了。”
“再說鄉裏，你們也看到了，鄉裏的真實辦公條件。不瞞你們說，鄉裏已經欠下十幾萬的外債，每年的辦公經費不到十萬元，鄉裏各單位的辦公電腦都是七八年前的設備，鄉裏連正常的水電費和電話費都常常交不起，除了給縣裏市裏報送正式的紅頭文件，鄉裏同誌基本上停留在手寫材料的程度，為什麼？因為要節省文印費用。一盒a4紙幾十塊，鄉裏沒錢買。”
“不至於吧？艾書記，你是不是有點誇張了？你們為什麼會這麼窮？上級財政難道不撥款嗎？”謝曼菲撇撇嘴，她心裏是不信的，以為青石鄉是故意做樣子給她們看的。
她就是不相信，一個鄉政府，居然連水電費都交不起？怎麼可能呢？
“我絕對不誇張。謝記者，我們鄉在兩年前，沒有一家鄉鎮企業，鄉裏的老百姓打工的打工，種地的種地，收入微薄，加上施行分稅製之後，鄉裏財政收入就更捉襟見肘。沒有鄉鎮企業就沒有稅收，光靠上頭的撥款杯水車薪。”
“況且，我們縣也是省級貧困縣，縣財政也很緊張。縣裏給鄉裏的財政劃撥款，除了支付人員工資之外，基本上就剩不下什麼了……不要懷疑，我們沒有把錢浪費在不該浪費的地方，我可以以我的黨性和人格保證，至少在我任職期間，青石鄉黨委政府沒有報銷過一次接待費，所有人員沒有拿過一分不該拿的補貼。鄉裏隻有一輛破吉普車，除了必須和緊急公務，幾乎沒有人動，一年的燃油費用兩千塊撐死了。”
“但是再緊張，也不能向企業攤派、伸手，艾書記，你說是不是？”謝曼菲張嘴就來。
艾零心裏惱火，心道提前說了這種敏感的問題不要問，但還是……但大庭廣眾之下，既然謝曼菲正式問出來，艾零就無法回避。
“謝記者，你說得很對，無論我們鄉裏財政怎麼困難，我們都不應該向企業伸手，這是違規行為。所以，我已經書麵向縣委做出深刻檢討，我願意為此承擔相應的責任。但是，我必須要解釋的是，這次被審計出來的兩萬多塊的費用，不是我們向企業攤派，而是企業主動給鄉裏的讚助。”
“謝記者可以向騰飛公司的人核對和核實。”艾零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