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難行,劉秀又連日趕路不得休息,足足爬了多半個時辰才登上嶺巔,人已經累得氣喘噓噓。
“乳娘!”劉秀一眼就看到了綁在一棵歪脖古鬆上的乳娘張劉氏,渾然忘了一身疲累,飛撲到近前就解繩子。
張劉氏歎氣道:“唉!秀兒,你好糊塗哇!你是金枝玉葉,何等高貴,奶娘不過是升鬥小民,你怎麼,你怎麼能……”
“小子,住手!”寒光一閃,劉秀脖子上架了一把寶劍。
劉秀抬頭一看,見是一個侍衛打扮的人,麵目猙獰。
“段康,你回來,讓他們親近親近吧。”
一個讓劉秀刻骨銘心的聲音響起,劉秀這才發現,對麵兩丈外,有涼亭,有石桌,有石凳,竇成居中而坐,端茶品茗,好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樣。旁邊或站或坐,圍著十幾個內宮侍衛。
“竇成,狗賊!枉你還是武林前輩,竟然使出這種下三濫手段要挾本公子,你還要不要臉?”劉秀戟指大罵。
竇成並未生氣,淡然道:“劉秀,這是你們逼的,老夫四個師弟不能白死,必須有人替他們殉葬,而你就是最好的人選,你還是乖乖認命吧!”
“你,你……認賊作父,你是咎由自取!”劉秀氣得渾身顫抖,說話都結巴了。
竇成冷笑道:“劉秀,你不是很孝順嗎?你的乳娘還綁在樹上,你卻還有心思與老夫鬥嘴。”
劉秀回身替乳娘鬆綁,竇成猶自道:“以一個婦道人家要挾人,這種做法老夫也很不恥,但有時候,雖然不喜歡卻也不得不為。”
劉秀手上不停,背身冷笑道:“哼哼,別假惺惺裝仁慈了,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道人家,都要五花大綁,還說什麼不得已而為之,簡直無恥之極!”
“你以為我願意綁她嗎?不綁她,她便尋死覓活的,老夫總不能讓你用命換一個死人吧!”
身側就是危崖,劉秀剛剛替張劉氏解完繩子,聽到這裏心頭一凜,趕緊一把抱住乳娘,盯著張劉氏的眼睛,惶然道:“乳娘,你可不能尋死啊,你要有個好歹,那秀兒不是白死了麼?”
劉秀見張劉氏臉上苦笑,目中一片決然之色,知道她死意已決,更不敢鬆手了,與張劉氏抱在一起號啕大哭。
正哭得一塌糊塗,竇成彈出一顆鬆果,打在張劉氏身上。張劉氏突然止了悲聲,劉秀察覺有異,鬆開雙臂,張劉氏軟軟癱倒在地。
“竇成,你對乳娘做了什麼?”劉秀轉身怒喝道。
“放心,老夫不過是點了她的麻穴。哭哭鬧鬧的,耽誤老夫辦正事。劉秀,該做個了結了。念在你一片孝心上,老夫可以賞你一具全屍。看到沒有,那根繩子,那棵歪脖樹,東西都是現成的,你自己了斷吧。你死之後,竇某保證會將張劉氏安安全全送回原籍。”
劉秀腦中嗡的一聲,他雖貴為帝胄,但畢竟也是凡人,也會有恐懼,憑著一腔熱血獨闖錫崖嶺,真到了生死關頭,依然感覺骨寒毛豎,雙股戰戰。但今日之勢,已成騎虎,無論聽不聽竇成的,自己都難活命,不按竇成說的做,乳娘的命卻必將不保。何去何從,已由不得他另做選擇。
俯身握住乳娘的手,劉秀流下兩行清淚:“乳娘,秀兒去了,你老人家一定保重啊!”
劉秀將繩子搭上樹叉,緩緩結著繩扣,腦中忽然閃過一張俏麗的麵容,那是他思慕多年的新野豪門千金——陰麗華。劉秀口唇微啟:“麗華,今生無緣,來生再做夫妻吧!”
竇成看著這一幕,麵露不忍,手上用力,酒杯瞬間變成一坨爛銅,茶水淋漓四射。竇成咬牙道:“段康,去,給劉秀搬一塊墊腳石,讓他快點去吧!”
段康出亭,揀了塊高高的石頭,搬到歪脖樹下,獰笑道:“劉秀,上去吧,爺送你一程。”
“有勞了!”劉秀點點頭,站到了石頭上。劉秀赴京求學多年,那一套溫良恭謙讓的禮儀已經刻到了骨子裏,這種時候了,還本能地和劊子手客套了一句。
劉秀感覺雙腳重愈千金,將抬未抬之時,忽然一塊拳頭大的石頭呼地疾飛而來,正中段康腦門,力量之大,姓段的腦門都陷下去一塊,人頓時喪命,仰身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