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進仍舊一副笑模樣,不疾不徐道:“大哥失蹤了這幾年,很多事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這也怨不得大哥。這三支義軍,最初的確是紀律嚴明,秋毫無犯,但後來流氓惡霸竅居高位,已經變質了,簡直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讓這樣的人占得天下,還有百姓的活路麼!”見仇九又欲發問,範進語速加快,“小弟說來說去似乎都是個死結,似乎目前這些霸主中,誰當天子都沒有百姓的活路,其實不然,有人能解開這個死結,這個人就是劉秀。”
“自從劉秀赴京師求學後,小弟就未曾放鬆對他的關注。經過多年求學曆練,劉秀已經從一個懵懂少年成長為一個心憂天下、經倫滿腹的帝王之才,更難能可貴的是,這孩子品行端正,不媚流俗、不欺暗室,若將來坐了天下,必將是一位有道明君。”
“但就是這麼一塊良金美玉,目前不過是一個一文不鳴,一兵沒有的白丁,所以,我們必須給他留出成長時間,這個時間不會太長,至多兩年,劉秀必定羽翼豐滿,那時候,天下歸心,大勢已定,也就到了莽賊授首的時候了。”
仇九茅塞頓開,道:“三弟是說,隻要王莽活著,劉秀就可明正言順興義軍、討逆賊、複漢室,所以即便有機會,大哥也不能現在就殺掉王莽。三弟,是這個意思麼?”
“大哥說的不錯!記得雲先生曾對大哥說過這麼一番話,‘家仇國恨這些皆是因,因因而得果,隻要大哥走在報家仇一途上,自然而然會得出扶佐漢室江山這個果’。劉秀是漢室宗親,他坐了天下,天下當然重歸漢室。如此一來,大哥家仇也報了,漢室也扶佐了。現在看來,似乎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計之中,雲先生真神仙也!”
仇九心中疑問霍然而解,感慨道:“三弟,大哥看你也當得起半個神仙了,想當年安排大哥指點劉秀赴京求學,原來那時你就已料到了今日之局啊!”
範進不置可否,笑道:“那大哥,此次赴京,若有斬殺莽賊的機會,你是殺還是不殺?”
“三弟,你說呢?”
“要我說麼,小弟苦口婆心講了半天,口幹舌燥,我要與大哥痛飲三杯!”
“哈哈!”二人互指,同時爆發出一陣大笑。
茵兒等闖的是龍潭虎穴,仇九很不放心,不敢久待,與範進略飲幾杯,即重新上路,中間路過五台山附近時,還是被五兄弟候個正著。原來範進已經傳書五兄弟,告知了仇九的行程。仇九失蹤多年,五兄弟每日食不甘味,寢難安枕,豈肯錯失與大哥相見的機會,因此一直等在仇九的必經之路上。兄弟見麵,又哭又笑又鬧,耽擱了半日,仇九才得已脫身,再度上路。
之後的一段路,仇九再不敢稍有懈怠,幾乎是風雨無阻,日夜兼程,這一日,終於趕到京師地界。出了這片山區,就能看到長安城高高的城牆了。
大戰在即,仇九決定稍事休整,打開包袱吃了點幹糧,又就著山泉喝了幾口水。剛喘息片刻,或見空中驚鳥,林中走獸,兼是從京師方向而來,仇九警覺起來,也不休息了,起身往京師方向疾掠。剛登上一座小山頭,透過樹木的掩映,就見山腳下的河灘中,有刀光劍影擾動,耳畔還有隱隱的呼喝聲。
仇九情知有異,箭一般彈射而出,徑自向出事地趕了過去。剛到山腳,就聽“砰”的一聲大響,隨後一白衣人被擊飛。那白衣人的纖瘦體態是如此熟悉,仇九大驚,雙腳一彈,人便從林中躥了出去,於半空中將白衣人雙手接下,避免了一場被尖石穿體之厄。
“九哥哥!”“宗主!”
仇九的突然出現震驚了眾人,雙方仿佛默契般停止了惡鬥。天山宗人被巨大的喜悅衝擊,如釋重負的感覺傳遍全身,原本緊繃的神經瞬間鬆馳,當嘩啦啦跑向仇九的時候,一個個因此搖搖欲墜的。
劉秀箕坐於地,抱著昏迷中的屠雄,他也看到了仇九,卻抽不出身過來相見。
除了王莽,老者的姓名無人知曉,但仇九的大名對老者來說卻是如雷貫耳。從天山宗一幹人幾近瘋狂的反應中,老者已然猜到來人是仇九。他冷眼旁觀,上下打量這個器宇軒昂的對手,近百年未逢對手的遺憾,讓他此刻心中戰意漸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