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至,鳥飛,看到這一幕,死囚們內心大定,再加上樊伎有令,不敢不遵,約九百名死囚隊員陸陸續續鑽進了樹林。張澤很謹慎,命五百衙役組成的督戰隊等在林外,要先觀察犯人入林後的情況,再做打算。
下一秒,張澤不由撫額稱慶,暗自慶幸自己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
九百名死囚全部進入樹林後不久,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聲音淒厲至極,伴隨著哭爹罵娘聲。
王水手下,訓練有一支百人弩隊。這一百弩手,人人皆有一手超佳的射術、輕功和隱身功夫,正適合在樹林這樣到處是遮蔽物的地方對敵人進行偷襲。犯人們入林後,最初靜悄悄的闃寂無聲,猛然間,林中爆發出一片密集的“咻咻”聲,一道道暗色的流光挾帶著死亡的氣息撲向眾囚犯。僅是這一波攻擊,又有百多名死囚倒地斃命。
死囚們反應過來,各自尋找樹木石頭掩護,幾百雙眼睛四處巡睃,卻連敵人的影子也沒發現。正亂成一團時,又是一波箭雨過來,幾十名死囚應聲倒地。
“在那裏,榕樹冠中!”“那裏,石頭後麵!”“那裏,灌木叢裏!”“放箭,放箭,射死他們!”
這回,終於有死囚順著箭雨的來路發現了敵人的藏身之地,呼喝聲響成一片,紛紛放箭回擊。
幾百上千支羽箭向四周射去,卻如石沉大海,連敵人中箭後的一聲慘叫都沒響起。樹林中,重歸寂靜,王水所帶的弩隊,在發射完第二輪箭雨後,立即抽身而退,此刻早已不知所蹤。
足有半盞茶工夫,死囚們才放著膽子一個個從藏身處現出身來,看著林中近二百具屍體,一股兔死狐悲的氣氛彌漫上眾人心頭,緊隨而來的,是巨大的恐懼感,對未知的恐懼,對誰將是下一個陳屍者的恐懼。很多人臉色煞白,渾身發抖,精神已接近崩潰的邊緣。終於,有人被嚇瘋了,一路“啊啊”叫著在林中四處亂躥。
恐懼的情緒就像瘟疫,是可以傳染的,一個人的混亂將引發全隊的潰亂,這個必須製止!樊伎欺上兩步,右手閃電般插入那個四處亂躥之人的胸膛,左掌大力推在那人肩頭。那人倒飛而出,撞在一棵樹上後滑到地上,倚著樹垂頭坐地,胸口一個血洞,已經氣絕身亡。
樊伎已經吃飽了,舉著血淋淋顫動不止,猶在噴血的心髒卻未咬下,麵色猙獰道:“不想死的,速速向前!”
恐懼的情緒達到極限後,神經的保護機製啟動,死囚們開始變得麻木。生死成了畫外音,離著很遠,剩下的,唯有服從。就這樣,六百餘殘餘隊伍在林中穿梭,沿坡而上,越過這道南坡,來到北坡。
北坡鮮少有高大的樹木,有的隻是荒草和矮小的喬灌木叢,眾人魚貫下了北坡。
“停!”樊伎發令。
北坡之下是一條寬不過五丈的河灘,過了河灘,又是密林,沿著河灘生長,雖不甚寬,卻非常長,兩邊看不到頭。樊伎的獨目掃過河灘,再次感覺到一股危險的氣息。
“老大,怎麼了?”賈秀問道。
“先等胡大人趕上來再說吧,孤軍深入,很危險啊!”樊伎的獨目中,一絲狡黠的亮光一現而隱。
裴淨道:“老大,我們都死了幾百號弟兄了,官兵可還沒死一個人呢,等他們又有什麼用,還不是把我們推到前麵送死?”
樊伎冷笑道:“哼哼,你們隻管跟緊我就是,將來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約莫又過了兩盞茶的工夫,衙役們才珊珊來遲,探頭探腦出現在坡頂,緊隨而來的,是攜帶床弩等輜重的新軍。胡非押後出現,騎在馬上俯看下麵的地形。
胡非沉吟道:“這個高地俯瞰全局,正好發揮遠兵器的優勢。來呀!將床弩架好,替這幫死囚掠陣。”
“傳令,進兵!”待兵士們架設好床弩,胡非下達了進兵的命令。
大嗓門邢為雙手掬成喇叭狀向下喊道:“下麵的人聽著,胡大人已架設好床弩替你們掠陣,現在進兵!”
還多虧有了這個大嗓門,死囚隊不懂鼓令旗語,口述的命令卻聽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