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乏力,身體像擰幹的海綿,所有的精氣都被掏空。身體是空的,腦子也是空的,無以附著,整個人仿佛飄浮在空氣中。
濃重的黑暗中,緩緩擺動手腳,終於有了點實在的觸感,但一切還是那麼的不真實。周圍闃寂無聲,窗欞外的夜空不見星月。
這裏究竟是天堂還是地獄?空氣中有一種淡淡的,讓人嗅之渾身舒泰的清新氣息,這種氣息仇九從未聞過,不像是人間所有。
猛然想起與楚玉惡鬥的一幕,昏過去之前,覺得全身的血都流幹了,那種受傷狀況,大羅天仙都會束手無策。
看來此地已不是人間!
想到此節,不由悲從中來,閉眼悲聲:“鍾爺爺,茵兒,苒姑娘,小晉豆,餘童兄弟,範兄弟,我那些兄弟們,我不能陪著你們了。”
兩行熱淚從眼角滑落,仇九喃喃道:“雲先生,你錯了!臨台喋血舔傷,你錯了!仇某已然身死道消,你錯了!”
“小子,活的好好的,鬼嚎什麼?擾人清夢!”仇九腦中響起細若蚊蠅,卻清晰無比的聲音。
“誰?”仇九大驚,欲翻身而起,怎奈使不出半分力氣。
腦中的聲音繼續道:“小子,你身上的血都流幹了,想要活命的話,最好乖乖躺著別動,睡吧!睡吧!”
腦中聲音剛落,就聽“噗”的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彈破了窗紙,直直射入仇九的鼻中,又被吸入肺中,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就又昏睡了過去。
仇九是被一陣清脆的鳥鳴聲叫醒的,睜開第一眼,就見陽光酒在窗戶紙上。身下暖坑,尚有餘溫。身側幾上,半碗殘藥。對麵牆上,掛著自己的背囊和天龍劍。
“我還活著!”仇九掀被而起,盡管仍感到渾身乏力,到底還是掙紮著下了坑。
從暖烘烘的被窩出來,仇九不由打個哆嗦,低頭一瞧,才發現自己隻穿了條短褲。見枕側放著一套漿洗好的衣服,仇九換上,趿拉著鞋,蹣跚著推門而出。
站在屋外,溫暖和煦的陽光照在身上,說不出的舒服。大概是很久沒有見到陽光了,仇九對於這早晨的陽光仍覺刺眼,不由閉上了眼睛。大口呼吸著清新的空氣,那股昏睡前聞到的似麝如蘭的氣味愈發濃鬱,仿佛每嗅一口,都能讓人多生出一分活力。
是靈氣!比之當日在靈山修煉時的靈氣恐怕要濃出不隻十倍,仇九對此並不陌生。還有藥香!是那種未曾加工過的珍奇藥草的香味。
仇九閉目大口呼吸著,不願睜眼,仿佛隻要一睜眼,這好聞的,讓人受益無窮的氣息就會消失一般。
“仇大哥,你醒了?”
願不願意,都得睜眼了,仇九看到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俏生生站在自己麵前。小丫頭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幹淨,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見底,身上衣服雖舊,卻漿洗的幹幹淨淨,整整潔潔。
“少爺稍等,靜兒這就去預備早飯。”
這丫頭叫靜兒啊,仇九道:“靜兒,這是哪裏?我怎麼到了這裏?”
靜兒沒接仇九的茬,而是衝遠處喊了一聲:“先生,仇大哥醒了!”
仇九這才注意到,左側有一大片園子,一個人正在其中忙碌。
那人聞聲,停止了勞作,將藥鋤荷在肩上,向草屋前走來。那人身形清瘦,頭戴草帽,帽簷壓的很低,看不清長相。
那人將藥鋤豎好,摘下草帽,掛在牆上,笑問道:“嗬嗬,仇公子,現在,還以為是在陰間麼?”
麵色白淨,頜下三綹垂胸長髯,猶似仙人。
這不是雲先生麼!看到這張熟悉的麵孔,仇九恍惚中再次墜入夢裏。
“晚輩謝謝雲先生的救命之恩!”仇九雙膝著地,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頭。
於情,再見先生,如睹親顏。於義,活命之恩,恩同再造。於情於義,不能不跪!
仇九對自己的受傷情況很清楚,全身的血都快流幹了,當時甚至能感覺到全身空曠的血管的呻吟聲,那時就以為必死。如今死而複生,不是這仙人般的雲先生所救,還能是哪個?當時荒山野嶺,夜溫極低,換成旁人遇到仇九,也不一定能有這份本事。
雲先生並未阻攔,生受了仇九三個頭,才虛抬一掌,仇九被一股無形的大力托著,站起了身。
對雲先生流露的這手功夫,仇九雖感震驚,卻也有心理準備。一個能推演命運的人,一個行走如飄雲的人,表現再怎麼逆天似乎都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