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夜兼程,曼珠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魔魅穀。顧不得一路的風塵仆仆,她徑直前往沙華的住所,思緒翻飛。
當年,果然不出醫師所言,就在麥草家族煉成丹藥的前一日,父親離去了。這本是天意,沙華卻因悲憤無處宣泄,遷怒於曼珠,在父親的體溫還未散盡時,她被沙華拖出了房間。
寒冬的晚上,結了冰的地麵生冷生冷,她被沙華快速拖拉著,踉踉蹌蹌不時地摔倒。冰渣劃破她的衣裳,割破了肉,鑽心的疼。任憑她求饒著,哀哭著,沙華視若無睹。
她被沙華一路拖到了那間小房子,瘦小的身體被他野蠻地捆綁住,吊上了門口那棵古老的大槐樹。
“父親走了,你開心了,你得意了?”他手持一條皮鞭,大聲咆哮,震落了枝丫上的殘雪,砸在她身上。
“哥,你以為父親離去,我不傷心?可是,這是天意啊!”她淒淒涼涼地哭著,他好怕,怕這樣的沙華,他還是她哥嗎?
“天意?”沙華雙眼血紅,聲音冷過這深夜的寒風,“天意是我有你這樣一個吃裏扒外的妹妹。要不是你放走了那個臭小子,事情也不至於鬧到今天的結局。”
“哥,你講點道理好不好?”
“你到現在都不承認是因為那個臭小子才讓父親離開我們,還要我講道理?”他握了握手上的皮鞭,冷眼瞟向滿身傷痕的曼珠。
“哥,這和他有什麼關係,”她的身子已經開始麻木,聲音虛弱但透著不服輸的倔強,“醫師都說了,就算他在,就算煉成丹藥,父親也~~”
“給我閉嘴——”他怒吼一聲,額頭的青筋根根分明,揚起手上的皮鞭,一下接著一下抽打起來。
那深褐色長而結實的皮鞭應該是想抽打在她身上的,揮起時,在眼前幾毫米處掠過,落地時,揚起殘雪成霧,巨大的響聲在這寂靜的夜裏更讓人心驚膽戰。
這比打在她身上還要窒息的方式,她躲不開,逃不了。極度的恐懼讓她哽咽地低泣著,咬緊牙,皺眉閉眼,身子越發僵硬。
就這樣連續鞭打了幾十下後,那聲音終於停了。沙華喘著粗氣,看著因驚恐過度,整個身子都在劇烈顫抖的曼珠,深吸一口氣,輕哼一聲:“在這裏好好思過吧。”話音落地,他便揮袖離去了。
四周一片漆黑寂靜,靜得她能清楚聽見自己微弱的呼吸聲,孤獨、無助、絕望,全都向她襲來,但這一切沒過多久就被寒意代替,冷,好冷,侵入體內,透心徹骨。
就在她快要意識全失時,天空突然下起雪來,先是清清爽爽,一朵一朵,溫柔地親吻著她冰冷的眼眉,在她長長的、顫動著的睫毛上停留。筋疲力盡的她緩緩睜開眼,望著那雪越下越大,染白了地,染白了樹,染白了屋頂……漆黑的夜空下,世界瞬間亮了。
“好美啊,”她想著,眼角淌出淚滴,那溫熱的淚水瞬間與貼著麵頰的雪花融為一體,繼續往下墜落,一滴接著一滴,和這漫天雪花一樣悄無聲息。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她覺得自己成了一塊懸浮的冰塊,生硬而冰冷,到後來,連這生硬而冰冷的感覺也沒有了,大腦最後殘留的意識讓她想起了和麥奇在一起的日子,這小屋裏,他瞪著她,叫她壞人;這草坪上,他和她一起數星星;這老槐樹下,她教他用竹片學會了最簡單的曲子……眼皮的支撐力越來越差,透過層層雪簾,她仿佛看見麥奇立於這茫茫之中,飛舞的雪花映襯著那一席翠綠的衣裳,還有那張胖嘟嘟的小臉,絨絨的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