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毫無征兆,說下就下,如水簾般傾瀉。
夙身子微斜,雙臂交叉胸前靠著灰白的牆麵,身影修長,那雙深邃有神卻又似揉入淺淺笑意的眼睛,注視著雨霧層層疊疊,漸漸模糊了窗外的景致。
不時有清涼的秋風夾帶著雨絲滑進小窗,輕落在他的臉頰,他打了個寒顫,望了一眼還在熟睡中的“卡娜”,立直了身體,去關窗。可這小屋的窗實在太破舊,無法緊緊閉合,讓撐著縫隙鑽入的風,更顯寒意。他環顧一下四周,發現有一些零散的木條,便取了一些按壓著,終於,讓窗老實了些。
重回“卡娜”身邊,他盤腿坐下,若有所思。
七星和’雪蘭兒’不久前走了,就在他用迷眠香讓“卡娜”睡去的時候。
“你對她做了什麼?”七星鳳眼一挑,臉上微露怒意。
“她身上有傷,太虛弱了,”夙輕鬆地托抱起“卡娜”,走到屋子稍稍幹淨的一角,將她輕輕放落,麻利地脫下身上的罩衫,蓋在了她的身上,“放心,這香沒有毒,有助睡眠的功效,能讓她好好休息一下。”
“喲,還真是體貼啊,”摩卡娜在一旁殷勤地說著,“看來,把她交給你,我們可以完全放心啊!”
“嗬嗬,”夙起身,輕撣膝蓋處的塵土,牽了牽嘴角,淡淡一笑,“至少不會讓她繼續受傷害吧,特別是——”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挑了挑眉毛,“傷心。”
“如果你真的可以照顧好她,”七星緩緩踱步到夙麵前,眼中神色一亮,“那麼,你們就留下吧!”
“你打算去哪兒?”夙問。
“魔魅穀。”七星淡淡吐出,這個想法就在幾分鍾前剛剛萌生。
夙眉頭微皺,聳了聳肩,牽牽嘴角,說:“我倒是無所謂,可她一定不會樂意你們就這樣拋下她。”
“不是拋下,是不想被她連累,也不想連累她。”七星語氣平靜,仿佛說著別人的事,不顯一絲情緒。
“為什麼?”魔卡娜早已驚訝這突如其來的決定,忍不住破嗓而出,她顯然已經忘了自己現在是雪蘭兒的身份,一臉的無措讓容顏變了味道,“水晶球,啟靈杖,紫雲環都還沒有找到,你去那裏幹嘛?”
七星怔了怔,不習慣她突如其來的焦躁不安,“蘭兒,你沒事吧?”
這一問,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急忙垂下眼,順手捋了捋長發,語氣淡了些,“哦,沒事,我隻是太擔心你了。”
“不必擔心,”他應著,瞥了一眼熟睡中的“卡娜”:“其實,她說得沒錯,”頓了頓,“沙華如今重傷,曼珠也不在,的確是攻破魔魅穀,挽救伊之國植物精靈的最佳時機。”
說著,他從包中捧出鶴望蘭幼苗,瓶中的它翠翠盈盈,充滿生命力,他用手指磨搓著玻璃瓶罩,藍色的眼眸一亮,“就算什麼都沒有找到,還是可以用我的性命來啟動它。”
“可是你已經答應了麥奇,情非得已決不輕舉妄動的。”
“等不及了,蘭兒,我沒得選擇。”
“嗬嗬——誰說你沒得選擇?”一旁的夙笑著長歎一聲,“七星,何必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卡娜一直苦苦哀求於你,她一定是有助你解決這事的方法。她視你的生命如此重要,而你卻輕言放棄。難道你的生命還沒有她想聽到的三個字來得珍貴?”
“你知道是哪三個字?”七星瞟了夙一眼,麵容淡淡。
“哦,不知道,”夙輕笑一聲,“不過,大概猜到了。”
“那麼,你有喜歡的花嗎?”
夙聳聳肩,搖搖頭。
七星冷笑一聲:“難怪你會認為那三個字不如你的性命來得值錢。”
“如果連命都沒了,你還能為她做什麼呢?”夙挑一挑眉,雖語氣淡淡,卻暗藏著不依不饒的氣勢,“所以,留著性命一切才有可能。”
“所以,才讓你們留著性命。”
……
雨停了,她醒了。
不錯的一覺,夢好清晰,她回到了小時候,他追逐著她,漫山遍野地跑,那如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山穀。蕩著蕩著夢境一轉,那藍色的眼眸漾著神采,嘴角勾起笑意,意味深長,她的心怦怦直跳,他終於認得自己了,牽住他的手,一定要牢牢地抓住,不放,不能放,再不會讓你逃走。
緩緩睜開眼,嗅到了雨後帶著濕氣的空氣,心很輕,手卻握得更緊,還好,他在。
“可以放手了吧,很痛哦!”
這不是七星的聲音,難道——定睛一望,發現夙在身邊坐著,眼中帶笑。
那手是夙的?看一眼,急忙鬆手,那手腕上留下了淡淡的印跡。
她臉色微微泛紅,霍地一下坐了起來,低語著,“對不起。”
“沒什麼,”夙起身,舉起已經被她強迫握了快一個時辰的手腕,轉動著,口吻輕鬆。
她抬頭略顯抱歉地看一眼他,然後,目光掃視著整個屋子,神色慢慢變得凝重起來,“七星呢?七星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