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麵容粗陋的青衣漢子跳下獸舌,迫不及待地往前走了兩步,一頭亂發上沾了些微黃色粘液,見他雙眉緊蹙露出厭惡神情,抖動著一臉的胡子啐了一口,心中卻是念道:跟這怪物一道真真叫人難堪,連趕個路都惹來一身腥臭,真不知道司營如何與他為伍?
中間那人短小而幹瘦,卻著了件短袖花衣,顯得極為別扭,頭上紮著的十數根小辮上爬了隻青玉色的肥蟲。然而,此人嗓音溫文,實難與其長相聯係到一塊兒。仿佛猜到了青衣人的心思,他嘿然笑道:“這‘翻江蟲’在水裏遁速極快,若非如此,我等怎能趕上這將要上演的一場好戲?”說著把眼投向了對岸峽穀,煙塵中隱約車馬,遠遠地遞來些微聲響。
在此刻來到浪蕩渠邊,還將石勒與東海王一戰當做了好戲的,除了奉命前來索取頭顱的熊晦還有誰?
“哼,有石虎那小子在,況且您還將‘焚屍蟲蠱’給了他,那東海王大軍哪裏還是石勒對手?我等隻需待他二人拚個你死我活,待東海王師潰不成軍,再將他首級取走便是。如今戰陣尚未開端,卻是來這般急作甚?”看著熊晦興致勃勃的模樣,青衣漢子更是嗤之以鼻,雖有抱怨,卻也不敢言語不敬。
“許靖兄自然不會將那些個兵卒放在眼裏,隻是可別忘了,三家已然對我等行動有所察覺,想來此刻也該猜到我等目標所指,若非如此何須熊爺親來?”說話的是個儒生打扮的白麵人,見他衣著整潔,卻對巨獸口中腥臭的粘液視若無睹,撫摸著懷裏灰紋的掌大貓兒,眼裏再無他物。
“哼!切莫忘了你範羊是誰人手下。”許靖不願再理會他,兀自將四周一翻打量,而後從懷中掏出一塊羅盤、兩串方玉。兩串方玉大小不一,一串上十顆白玉雕著認不得的古文,另一串卻是十二顆雕著鬼麵的青玉,隻是兩串方玉中皆都內蘊著絲絲鬼氣,叫人感受到一股透骨的涼意。
一隻手裏拖著的羅盤“嗚嗚”轉動,另一手作掌、夾著兩串方玉向前一伸。但見方玉抖動,一時間竟鑽出洗墨一般的鬼氣,二十二道鬼氣涇渭分明,各自擇了一角飛走而去。
站定後的鬼氣愈發濃重,竟是緩緩脹大交彙,不一刻,整個小村莊裏陰氣森森,仿佛無數冤魂嗚咽,在那豔陽下勾勒出一副地獄圖來。地獄般的景象一直蔓延到遠處的林子邊上,將整個村莊包裹得嚴嚴實實。
“不愧是許煥兄的親弟弟,一手煉魂鬼陣端得是非同一般啊!”熊晦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揮手讓巨獸潛下水去,而後在水裏拋了一顆金色小球,片刻便沉到了濁水中。
“此陣乃是六儀門曆代先輩從萬象陣壁上領悟來的十一大兵凶陣法之一——朱雀投江,如今以百鬼設陣,威力可以說是更勝一籌。便是六儀門中,短時間能破陣的亦不過幾個老不死的和一個病鬼而已。若非那幾人親來,想必足以拖延住三家腳步了。”範羊解釋道。
“哦?如此甚好。”熊晦迷離的眼神盯著遠方天空,俄爾露出淡淡笑意,“這陣既然喚作‘朱雀投江’,想必就是天上的鳥兒也是避之不及的了?”
“熊爺眼界不凡,這‘朱雀投江’最大的妙處就在於陷空之能,任何飛鳥也絕難從其上空越過。料想奇門三家欲來相助,最快最便的法子必是禦空而來。屆時摔落陣中非死即殘,尚要麵對厲鬼嗜殺,莫說渡河而去了。”
“是嗎?那就讓本君看看這四隻鳥兒有沒有本事飛過去吧。”
熊晦話音剛落,遠處的四個小點愈發得顯眼了,仿佛速度極快。見對方來勢,範羊亦不由吃了一驚,把眼投向了一旁全神貫注的許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