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誰說破不了陣?”朱溪饒有意味地仿著對方笑聲,忽然換了一副不屑。
聽他言語,並無心虛作假,灰衣人一皺眉頭,仔細打量朱溪神情。倏忽,灰衣人細眼一瞪,似乎發覺了什麼。猛然轉身,卻見霧池裏一隻黑貓若有笑意地叼著一顆牛眼大小的墨色珠子,見他望去,脖子一伸便將那墨珠吞了下去。與此同時,地麵、枯枝,甚至那天空皆是劇烈抖動,那猿猴亦發出一聲聲慘嘶,身上騰起了一絲絲鬼氣、散諸四周,眼見整個陣體竟在片刻間就要支離破碎。
“豎子敢爾!”灰衣人含怒出手,當空一抓,但見一個鬼氣深深的墨球“嗚”的一聲被他拋向黑貓,黑貓一驚,險險躲過,卻被墨球炸開的碎石擊打在身,發出一聲慘叫。便在這時,朱溪運起縱橫步,趁灰衣人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躥過去將黑貓接在懷中,不住安撫,甚是疼惜。
灰衣人怒極反笑,一雙嶙峋的大手伸出灰袍,拍打在一起,卻不見有所動作,隻恨恨連道三個好字:“好好好,當真後生可畏!差點忘了你那食靈貓了,你是如何做到的?”
這時,眾人眼前一亮,昏黃的日光刺穿鬼蜮、投入眼裏,亦顯得刺目。腳下並無崩塌,然而那龜裂的懸崖已鋪上了一層敗草,周近是巨石圍成的一個大圈。四人站在一側,另一側則是一壘黃土堆,黃土堆前一方舊木殘破,不知佇立了多少個年月,其上若幹刻痕依稀,卻已難辨認,想來便是塊墓碑了。
朱溪打量了片刻墓碑,對於灰衣人的話,卻是報以一笑:“前輩謬讚了,其實晚輩並未算出陣眼。先前前輩喚出那‘褫跋’阻擋我三人,卻在不經意裏露了破綻,駕馭此孽須當分出極大心神,然而前輩既然未有現身,必然仍與蛇妖糾纏。晚輩料想,這唯一的解釋,必是那陣眼在近,前輩方才孤注一擲。
“於是,晚輩故意對兩位朋友說道知曉了陣眼所在,更冒險衝到‘褫跋’身側,料想前輩中計,必然馭使鬼物阻撓,晚輩便可借此衝突之機,不動聲色地讓烏金潛入霧池,隻是未料前輩正巧收妖脫身,親自前來,卻也意料之外……
“食靈貓對於豐沛陰靈最是敏銳,晚輩便以言語拖延,如此一來,已然極為靠近陣心的烏金便可得隙尋取陣源。萬幸,在前輩動手前得了手。如今前輩雖得蛇妖‘形格’,想來損耗亦甚,並且鬼陣被破,我等以逸待勞,前輩卻是以一敵三,未必便有勝算吧?”
聽罷朱溪一席環環相扣的推論,灰衣人臉色一變再變,亦不禁感歎對方心思縝密、膽識過人,可謂把自己算了個通透,時機把握之精妙更叫人歎為觀止,如此人物他怎願意留待日後為敵?
隻是朱溪說得極對,自己與蛇妖一戰頗有損耗,此刻陣法被破,加上對方傳承自玄清道人的一僧一道亦非易於,實難有必勝把握。
正當灰衣人臉色醬紫,難看已極之時,卻見北空一隻濃霧般的掌大黑鳥飛來,停在灰衣人肩頭一陣細語。再看灰衣人眯縫著眼,握拳的雙手“哢哢”作響,似乎一翻猶豫過後,終於艱難地點了點頭。
對麵三人正自詫異,忽聞那信靈烏“呱”的一聲噪叫,展翅間竟化作兩丈長寬,抓著灰衣人的肩頭騰空而去。灰衣人踞空投來一抹陰毒,頗有意味得一笑……
“小子,今日一役,你奪我辛苦練就的鬼陣,他日老夫必當討還。”
朱溪聞得耳邊話語,久久無聲,蹙眉間一絲凝重伴著堅定,抬首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