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太行火雲(2 / 2)

眾人終於不勝恐懼,丟下兵刃四散而逃,翟桑畢竟年幼,便是那時跟著逃竄了出來。他走的那刻,二哥翟楓替他當下一抓,生死不知。他不堪事實,是以魂飛魄散、六神無主,隻當這是一場噩夢,恍惚裏隻覺唯有三哥才能依靠,故而一個勁地朝著翟蓮房間奔來。

“三哥,你一定要阻止父親,大哥他們死的好慘啊……”翟桑無助地哭訴著,隻想把這半天的壓抑大聲地叫喊出來,如若沒有宣泄他遲早便要瘋了。

一股熱浪撲麵而來,翟桑抬起頭來立時噤若寒蟬,這股氣勢竟將他壓得喘不過氣來,卻是比那巨獸的氣息還要駭人許多,眼前還是原來那個溫和而沒脾氣的三哥嗎?翟桑嚇得倒退一步,手上一鬆,翟蓮已掙脫了他飛奔而去。他稍緩下心,猶豫一陣還是追了上去。

如若不仔細瞧,已不分辨是人麵目。翟城殺性一起,力大功深,場上自沒幾人是其一合對手。如今更是死傷過半,唯有翟老二、喬老三率領著三十餘壯漢借著長柄武器、火把之勢負隅頑抗,卻也是個個負傷、漸漸不支。

忽聞頭頂一聲轟鳴響徹宅內:“父親。”那已是麵目全非的翟城聞聲一頓,左肩已被一杆銀槍刺穿,隻聽來人怒聲喝道,“父親,住手吧!”然而,如今的翟城如何會去理會他言語,一隻大手抓住銀槍,另一手竟無故長出一截,重重地砸在翟蓮當胸。翟蓮噴出一口熱血,卻是穩穩地站在原地,緊閉的雙目死死地“盯”著乃父,便是如此,眾人也能感覺到,其中不無矛盾與沉痛。

“三公子!”喬老三等人自是驚得呆了,如若自己受此一擊,隻怕早也氣絕,然而他卻站在原地,不避不閃。眾漢但覺胸口有股熱流便欲奔湧而出,雙眼也不禁泛起了紅潮,喉頭之間更似被一塊冰給堵住得難受。三公子當真可敬可畏,雖是生父也敢兵戈相向,那是因為保全塢壁的大義;雖是奪命的痛擊卻不閃不避,那是父子情深。怎不叫人惋歎?怎不叫人欽服?

“嗷……”翟城一聲怒吼,瘋也似地咆哮著,隨著這一聲,眾漢隻覺一股悲戚湧上心頭,到最後翟城喉嚨裏似是低嘶了一聲,“殺…了…我…”,卻是清晰地傳遍了場上每一個人的耳朵,行主的最後一絲意誌是要犧牲自己保得眾人周全啊!眾漢子低下頭去,盈眶的淚水滿訴沉痛,此刻有的隻是悲慟,那是往日行主對他們的種種好處。

“父親!”這一聲響徹雲霄,包含了翟蓮對乃父的所有回憶,曾經的一切喜與悲都將隨著這一聲而結束,這一聲是道別離歌,任誰也無法感受到他此刻心中所承受的痛。

那一刻,時光便似凝滯,眾漢看到翟蓮的雙眼猛然怒睜,深瞳裏有股烈火躥動,他們甚至有種錯覺,那是一股能將世間萬物焚燒殆盡的火焰。四周的溫度急劇攀升,逼得眾漢不得不退到十數丈外。那一刻,他們隻看到一條刺目的火龍卷裹著那龐然大物洞穿雲空,唯留下一道火柱,勾連天地。

誰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三公子為何擁有如此超乎想象的可怖力量?有細心者不僅憶起,兩年前山裏突來的那場燥熱,甚至十九年前的那一幕,與眼前竟是如此相似。隻是油然而生的悲愴占據著茫然若失的心,令他們也沒敢去多想。

火龍卷散厚厚雲層,攪成一個金紅色的漩渦,就像要把周天的黑暗都拉入其中,久久不能平息……

晉陽城樓頭,那白衣老者輕撫著白髯凝視著天空奇景,隔著蒼茫太行,依舊能夠感受到遙遠的天邊在這初夏裏送來的一絲燥熱,麵上帶了些許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