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果樹幾片凋零枯黃的葉兒,在風中瑟瑟顫抖,沙沙聲起,雨滴化作它的眼淚。一旁的水泥養魚缸也在哭泣,希望主人能再回,將它們也一起帶走。屋頂已經謝去,隻剩下四圍裏斑駁、布滿蛛網的紅磚牆,它銘記著一家人的歡樂與和睦。壁上殘存鏽跡斑斑的鉤子,雖不再掛著毛巾,但對主人依舊濃濃牽掛。撫摸不盡的牆壁、窗台、門沿,我和表弟停下了跋涉於舊物堆上的腳步,站在了牆裏牆外,一個望著地上散落的舊年曆酸楚,一個朝著遠方的煙囪、近處的校門心痛地哢嚓著相機。(我家的老房子與我中學時的學校緊挨著,如今它們都已廢棄。在它們即將夷為平地時,心酸的我來到舊宅與學校的廢墟上,在腦海裏整理起這失落的十年,回憶起與她同學三年的點滴。)
(先介紹一下我吧!)我出生在茅山頭四分場,剛滿月不久就搬到了三分場,在四歲的時候又離開三分場到了二分場,在十四歲時又遷到了一分場,在一分場一直住到如今。因為這個緣故,我自號“四三二一”。
我們家算是老江潯人了,老宅在北司路一號。1968年,爺爺因為私下裏做買賣的緣故,一家人被下放到永修,後來又轉到沙河,七十年代中期,全家又回到了江潯,在茅山頭紮根。爺爺是茅山頭數一數二的種菜能手,在茅山頭幾乎無人不知。分田到戶的時候,作為茅山頭的有功之臣,爺爺一家分到了十幾畝菜地。
也許是因為早期的茅山頭領導有眼光吧,將茅山頭的許多地免費提供給國營單位建工廠,借此解決了不少茅山頭子弟的就業問題。我的爸爸十四歲時就去柘林修水庫(蒙山西海),後來又學會了刷油漆、燒電焊、水電安裝等等,所以在茅山頭的時侯,爸爸算是頗為吃香的技術工人。
介紹我父母認識的是我大姨。我大姨很早就來到茅山頭,大姨爹是茅山頭的分場場長(茅山頭蔬菜總場一共有八個蔬菜分場),那時的茅山頭主要是湖灘、沼澤和一條條小河,後來的平地與田野大多是我大姨他們這輩最早的開拓者挑土填出來的。媽媽很小的時候就到大姨家幫助照顧表姐們,不久也落戶在了茅山頭,還分到了東一塊、西一塊的很分散的幾塊菜地。
我爺爺家住在四分場。每年除夕到爺爺家過年,在年夜飯之前,我都會加入到螺螄墩上放炮仗的人群中,“電閃雷鳴”的爆竹崩得老高,像天女散花降落紙屑,空氣中的火藥味很嗆人,但卻是孩子們最喜歡的年的氣味。而在夏天,我會與墩上的小夥伴們拿出長長的竹竿在空中亂舞,運氣好的話還可以將那傍晚出沒的簷老鼠(蝙蝠)擊落好幾隻。
在三分場的托兒所裏,每天中午,媽媽們會聚到托兒所為未足歲的孩子喂奶,之後又匆匆趕去上班或下地幹活。在三分場我隻住了四年,但卻吃了百家飯。那時我爸媽下班很晚,在我媽用煤生火的時候,附近的人家都四菜一湯上桌了。而聞到隔壁飯香的我,不遑多讓,腳掂板凳,從碗廚翻出碗,跑到隔壁找飯吃。記得一次,我又到住在我們那一排公租平房裏的林伯伯家吃飯,林三哥(林伯伯的小兒子)一邊給我夾菜,一邊告訴我,他們不久就要回廣東老家了,弄得我傷心了好幾天,因為舍不得他們,更舍不得他們家那麼好的夥食。住在隔壁的楊帆哥是我兒時最好的玩伴,他總是帶著我抓金斑蟲,幫我作彈弓槍,後來他也離開了江潯。茅山頭是很多人的中轉地,這裏有來自全國各地的人,他們在這裏暫時相聚又永久分離,像極了眷村的情景。
住在二分場的時候,我家屋前麵種著四季青和仙人蕉,而屋前屋後種著的十多棵泡桐樹成為了大大的涼棚將我家的屋頂遮住,我最喜歡帶著夥伴們爬上樹梢,摘下泡桐樹的果子,將它們掰開,那白雪般的種子絨毛便如飛絮碎花灑落。而我家後麵是抽水機站建的大水池。我會和小夥伴們在這水裏遊泳,幸運的話還能摸到抽進水池裏的魚呢。
五六七八幾個分場以養魚、養鴨、經營園藝的為主。一到夏天,我們這些小孩會跑到這幾個分場的荒野與田間地頭抓蝦釣魚摸青蛙。鬥蟋蟀、烤知了吃是常規項目,膽大的還抓水蛇用蘆葦烤著吃。而到了秋末冬初,我們又在地裏燒那枯幹的莊稼殘骸,欣賞那滾滾的灰煙從黃火中升起,一股股熱浪裹挾著煙塵向我們襲來,而劈啪劈啪的幹柴灼燒的聲音更像冬天裏的交響悅耳動人。
要說最精的,還是住在十裏河與八裏湖交彙處的國棉五廠裏的茅山頭子弟了,他們會“請”我們下湖(八裏湖)灘騎牛、泛舟、追鴨子、趕鳥……我們曾經一次次遊到湖心的小島,也就是在八裏湖畔,我第一次見到了阿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