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寰武學天賦精湛,即使隻是偶爾看這位師妹所舞也能窺得幾分奧妙,再加上顧不顏天生純良,對她這個師姐格外欽佩,因此這套舞也從不對她遮掩,兩人幾乎是一起學,一起會。
兩姐妹一起學舞的日子是開心的,童趣的。
之後下了山,雲寰並沒用過這支舞,因為她始終覺得這是三師妹的家傳絕學,若是她亂用,很容易為三師妹帶去麻煩。
可今天,卻不同了。
白斂胸前那支箭就像刺破她心中那最後一點堅強的硬殼,隨著舞姿釋放淩厲,周圍的空氣越來越密,越來越緊,待四麵八方的弓箭手察覺不對時,隻聽“噗通”“噗通”的兩聲,接著就是無數慘叫聲……
“啊……”
“我的眼睛……”
這支舞,若是心性不堅,內力不純者,是會被舞中意境所惑,輕則內傷不治,重則當場暴斃,因為今世的雲浣內力並不如前世高,因此功效隻到讓這些人吃些苦頭的地步。(注:就像黃藥師的碧海潮生曲,曲中加了內力,加上曲子本身的魅惑性,所以會達到引人走火入魔的效果。梨鹽舞也是這樣,舞中的步伐,手中的劍花與內力緊密結合,是舞是招,含有大殺傷力。)
四麵慘叫聲此起彼伏,過了不知多久,終於寂靜無聲了,雲浣放下劍,轉頭一看,看到旁邊的白斂麵色蒼白,胸前已經紅了一片。
她忙丟下劍,點了他幾個大穴止血,再托起他的身子,快速的躍上輕功,向遠處逃去,沒有箭雨的阻礙,她速度非常快,僅僅一晃眼,人已經不見。
走了很久,直到確定後無追兵,她才放下白斂,看他整件衣服幾乎被血染透了,她的眉頭越皺越緊。
“白斂,白斂不要睡,清醒一點……”拍拍他的臉,入目的就是一片血紅。
原本白色的褻衣已經紅得沒有一寸白光了,她咬了咬牙,再撕開褻衣,裏頭,傷口還在不住的冒血,一直長箭直直的穿在他胸前那個離心髒最近的地方。
一模一樣,又是一模一樣,傷口的位置一樣,中箭的深度一樣,就連他此刻的表情都一樣,真的……都一模一樣。
眼睛有些朦朧,看著眼前正吃力死撐的男人,他是白斂,可是為什麼她看到的是東方凜……
“白斂,你醒醒,不要睡,不要睡……”她不住的喊著,看著他胸前的長箭,臉色難看極了。
拔,還是不拔?
拖的時間越久死亡的幾率就越高,必須拔,可是拔,她現在沒有任何藥物,要是止不住血怎麼辦……
沒時間猶豫了,隻能拚一拚……
她閉了閉眼,盡量讓自己冷靜,咽了口唾沫,緊張的握緊箭柄,吸了口氣,隻聽“啪”的一聲,箭拔.出來了,傷口的血也飆了出來,白斂嚶呢一聲,臉更加白了。
雲浣急忙小心翼翼的為他止血,可突然,背後疾風刮過,在她全神貫注時,一支冷箭直直的射來,她來不及回神,甚至來不及轉頭,那支箭就這麼刺進了她的後背……
感覺自己的身子有些發軟,她知道箭上有毒,可手上動作不敢停,她繼續一邊運功抵禦毒氣,一邊為白斂包紮……
中毒之人最忌運行內功,否則毒會更快速的蔓延全身,雲浣知道這個忌諱,卻停不下來,沒什麼比救白斂更重要,盡管他真的是白斂,不是東方凜!
“齊大人的箭法當真不錯,直射紅心啊……”閉上眼睛前,這是雲浣聽到的最後一句話,隨即,腦子裏便隻剩一片沉默的烏黑。
…………
…………
冷,徹骨的冷,熱,燒人的熱,這樣又冷又熱的是什麼毒?雙屍散?腐心散?八斷八損水?還是別的毒?
她分不清,也沒精神分清,隻覺得身體被生生撕裂一般,難受得恨不得就此歸去……
就這樣死去吧,她還能堅持什麼?東方凜,東方凜已經死了,報複又如何,搶奪又如何,事實依舊不能改變,那個男人拋棄了她,再不甘心又能怎麼樣?心已經死了,還有機會複活嗎?
死去吧,就這樣死去吧……
腦中剛剛升起這個念頭,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別掙紮了雲寰,乖乖的睡下吧,不要難為自己了,你很痛,很難受,你的心已經千瘡百孔,縫補不合了,他是你的全部,你這麼珍惜他,他卻背叛了你,在你放棄所有和他廝守時,他其實正在醞釀著怎麼甩開你,值得嗎?不值得!不如重新投胎,放下這些執念,頓悟開去,遠遠的離開,走向你的下一個人生……
腦中盤旋不停的呢南,雲浣知道,這是地獄噬魂的聲音,那三十年裏,他每天都會開解自己,規勸自己,可是她不能走,她放不下,悟不開……
我不要死,我要回去,我要找他,我要問他,他有苦衷的,他一定有苦衷,一定是雲梓勾引他,他不想的,他還是愛我的……
不是,他不愛你,他殺了你,在你們的新婚,他沒有苦衷,他愛的是另一個女人,你隻是一個笑話,一個應該為他的人生,他的霸業所犧牲的可憐蟲,你還要讓自己痛苦多久,就這樣過去吧,去投胎吧,因果孽果,前世今生,他前世負了你,下一世會還你,執著今生有什麼用?不如寄往來世,是喜是悲,自有天論……
不要,我不要寄往來世,他欠我的,今生就要他還,還有那些傷害我的人,我要他們都還,我不走,不走!
不走,絕對不走!
“師父,她的心好像跳了。”喬子默瞪大了眼睛,又仔細的對床上的蒼白女人檢驗了一番,才轉過頭,對著房中另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激動的道:“師父,她真的活過來了。”
“嗯。”淡淡應了一聲,喬子淵沒有回頭,手上繼續忙著為另一張床上的白斂療傷。
喬子默看師父這麼緊張,不禁放下雲浣的手臂,為她理好被子,才走到師父身邊,挑著眉的問:“白斂沒事吧?”
“嗯。”又是輕輕一應,可眉宇間卻一派嚴肅。
喬子默撇撇嘴,對於師父對白斂比對他還緊張有些不滿,嘟著嘴說:“就是流點血,至於那麼大驚小怪嗎?人家雲姑娘中的可是腐心之毒,剛才心跳都停了,師父你好歹看看她去。”
為白斂包好傷口,確定他無事了,喬子淵這才鬆了口氣,坐在旁邊的凳子上,一臉大功告成的慶幸。
“師父……”喬子默嘟噥,伸手指了指另一張床的雲浣:“雲姑娘她……”
“行了!”喬子淵不耐一喝,眉頭疲憊的皺起:“要不是白斂死拽著她不放,我才懶得救她,你沒看出來嗎?那個齊大人的目標就是她,雲姑娘,雲姑娘,姓雲的都不是好東西,尤其是女人,嚷嚷什麼。”
喬子默委屈了,捏著衣角默默的蹭回雲浣身邊,把她的手扯出來又把了把,才小聲氣的說:“師父,她的經脈又不穩了,我的醫術有限,你要不救她,她真的會死的……”
喬子淵翻了個白眼,無視徒弟,隻一臉凝重的看著床上的白斂,眉頭緊緊的簇成一團。白斂,你可不能死,隻有你才能找到她,她沒出現,你絕不可以死。
“師父……這位雲姑娘人不錯的,而且她也叫雲浣,您就看在她和師伯的名字……”
“你說什麼?她叫什麼?”敏感的兩個字傳入耳窩,喬子淵霍然起身,一臉震驚的盯著徒弟。
喬子默被他嚇了一跳,咽了口唾沫才說:“就是……就是雲浣啊,不過不是師伯那個寰,是浣紗的浣,上次我去京城就遇見她和白斂在一起,師父,您就看在她和師伯同名,又和白斂交情不錯的份上,救救她吧。”
喬子淵目光晦澀的看著床上那容貌清秀,滿頭大汗的女人,深深的蹙起眉來,是她嗎?雖然字不一樣,但是她在白斂身邊,會是嗎?
看著這張臉,喬子淵內心很複雜。師父曾說過,隻有白斂才能找到雲寰,這是命中注定,即便見麵不識,也總能相遇,這是他們的緣分,兩生兩世也不會斷的緣分。
“師父……”看自家師父那悵然若失的神情,喬子默有些擔心,又有些不滿。
這次來西北,是因為十天前師父收到一封鴻雁傳書,傳書者是師父的小師弟,他的小師叔,可師叔並沒在信中表明所為何事,隻讓他們速速趕去。他們從南邊而來,原計劃路經溯州,穿過曲州,柏州,最後才到新獅崗上的周家村,可昨晚經過溯州與曲州的邊野時,突然聽到嚎叫聲,趕去一看,正好險險的從那叫齊安的男人手中將這兩人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