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斂垂眸,沒有再語,隻端著茶杯,靜靜喝茶。

不一會兒房門開了,進來的卻不是蕭之嚀,而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此男人眉目間與蕭之嚀頗為相似,似乎是蕭之嚀的父親,看其眉眼笑笑,應該是個和煦的人。

果然,一進來,那中年男子便將目光投向雲浣,待看清她的容貌氣度後,會心一笑,開口道:“在下蕭五,是這千山樓的東家。”

兩人連忙起身,鞠了個身:“蕭老板好,小女子姓雲,這位公子姓白。”

聽到那個“雲”字時,蕭五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隨即又笑笑道:“原來是雲姑娘,白公子,雲姓在中原可是大姓,不知雲姑娘與當朝雲丞相,可有親戚關係?”

雲浣心裏大抵明白了這蕭五的意思,想來他是抵觸雲程的,便笑著道:“小女子出生粗賤,哪裏敢高攀丞相一家。”

蕭五豁然開朗,目光一彎,笑著道:“名氣大也不代表人好,雲姑娘稍等,我兒子很快就來了。”說著,就要離開。

雲浣卻出言一喚:“蕭老板留步。”

蕭五止住步伐,回過頭去:“姑娘還有何事?”

雲浣仰頭望了望這雕工精良,布置雅致的房間一圈,才問:“蕭老板這千山樓名字倒是不俗,不知可有什麼意頭?”

“意頭嗎?”蕭五沉吟一會兒,目光空洞了一瞬,才道:“我建這千山樓是為了一人,說來也巧,那人與姑娘一樣,也姓雲。”

雲浣手指一動,繡小的拳頭捏了捏,蕭五沒注意,白斂卻注意到了。

雲浣喘了一口氣,又問:“小女子還有一事鬥膽相問,蕭老板單名一個五字,可是家中排行第五?”

這個問題問來的確有些唐突,可蕭五卻並沒生氣,這個名字是他的驕傲,他樂於向任何人解釋。“不是,蕭某的確還有個姐姐,不過家中也隻有我姐弟二人,那年逢家鄉瘟疫,我與姐姐逃出生天,幾近餓死時,遇到了一位仙子,那日正好五月初五,仙子便替我取了命,單名一個五字。”

“仙子?蕭老板不會是做夢吧?”白斂一笑,餘光卻一刻不斷的睨著身畔小人兒。

蕭五搖了搖頭,像是記起了美好往事,回憶著道:“做夢倒是沒有,不過那人的確是仙子,那位,之後還成了家母。”

“哦?”白斂一愣,又問:“蕭老板這千山樓也是為她所建?”

蕭五點頭:“正是,三十年前的某一天,她有事離開,走時說過,回來時便將父親帶來,可這一走多年未歸,千山暮雪,我等的就是她。”

“蕭老板真是孝子。”白斂黯下目光,因為他看到身邊雲浣竟然在渾身顫抖,還大大喘氣。滯了滯,他又故意般的問:“那蕭老板的姐姐呢?”

蕭五苦笑:“姐姐……已經死了。她短命,是終究等不到母親回來了。”

雲浣周身一抖,猛地跌坐椅上,雙目震驚的看著蕭五,哽了一下,才斷續著文:“你姐姐……怎麼死的?”

牽扯到這個隱私話題,蕭五就不願說了,他笑了笑,沒言語,隻轉身拉門離去。

直到房門闔上,白斂才坐下,看著雲浣,目光微閃:“你認得他?或者,你認得他的母親?”

“什麼母親。”她苦澀的扯了扯唇,眸光晦暗隱秘:“是義.母,那人在三十年前收養了這對姐弟,一走三十年,她隻怕也千萬個想不到,三十年後,竟然還有人在等她。嗬,她走的時候,可是很孤寂,很絕望的。”

白斂的眸光登時有些複雜:“那位義.母,死了?”

“嗯。”她應了一聲,又抬起頭,看著他道;“別告訴蕭家父子,讓他們繼續等吧,抱著一個無用的幻想,也好過心如死灰。”

白斂未語,心中卻想著,眼前這女人,似乎還有很多秘密,而這些,他總有一天會慢慢挖掘出來。

又等了一會兒,蕭之嚀才推門進來,看他風塵仆仆,應該是從別的地方趕來的,看到她時,蕭之嚀愣了愣,急忙扯了扯衣衫,走了兩步過去,卻又半路停住,目帶隱怒的問:“雲大人剛剛入職,還有空出宮遊玩嗎?”

雲浣站起身來,心中情緒早已收斂,隻笑著道:“我是特地出宮,向蕭大人解釋的。”

一句解釋,引得蕭之嚀臉頰一紅,按理說兩人之前不過萍水相逢,就算說了一兩句謊言,也不到特地解釋的地步,她卻肯特地出宮找他解釋,這是否意味著,她還是有些重視他的?

想到這裏,蕭之嚀又不自在的偏了偏目光,盯著白斂問:“那這位,可是你的兄長?”

白斂起身,朝他拱了拱手:“在下白斂。”

白斂名諱,蕭之嚀自是聽過的,白家養子,卻是個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曾今創下進入禁軍大營兩個月,便完成普通人一年考項的傳奇人物。

對於這等天賦異稟的英雄人物,蕭之嚀是抱著敬佩的心態,他也急忙拱手,朝他一鞠:“原來是白大人,久仰久仰,上次誤會,差點與白大人動起手來,當真是……”說到這兒,他臉上又紅了一分,像是窘迫極了。

“那日不過誤會,也虧得雲大人才思敏捷,才沒讓事情發展到不可收拾,到底同朝為官,白某雖未見過蕭大人,蕭大人賢名也是略有耳聞的。”這一句話,便為雲浣脫了罪,也算恭維了一下眼前這讀聖賢書的迂腐儒生。

“慚愧慚愧。”蕭之嚀垂了垂頭,又看向雲浣。

雲浣這才又說:“上次蕭大人看到那人,是位名醫,卻是性格古怪,不為權貴治病,宮中有位貴人出了性命之危,我與白大人這才特地出宮尋他,而那大夫著實油鹽不進,我們這才出此下策。”

“原來如此。”蕭之嚀恍然,隨即目光卻又冷了下來:“雲大人、白大人受皇命在身,自然情有可原,可皇上也太不對了,那大夫不願自是有他的理由,卻命你們將人綁走,著實霸道了些。”

這蕭之嚀估計也是與東方瑾對著幹慣了,當著誰竟然也不忌憚,就這麼公然的斥責起一國之君的不是來,弄得雲浣、白斂著實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