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的。”他的目光炯炯有神,程墨蘇平日見慣了他穿騎馬裝,今日見他一身戎裝更覺得他氣宇軒昂,玉樹臨風。少弈頓了頓,這才道來,“我姓上官,名臨,字少弈,你也可以叫我上官臨。”程墨蘇點了點頭,她剛才在城外聽那些人稱呼他為“少帥”便也猜到了幾分,沒想到東北上官大帥的兒子,大名鼎鼎的上官臨就待在她家中並且待了這麼久。
“我父親惹怒了日本人,父親的副官林鴻堯向日本人示好,密謀炸毀了父親乘坐的專機並且封鎖了消息。我一直覺得林鴻堯不可靠,無奈家父很是信任他,我說服不了家父便暗中安排了幾個內線在林鴻堯軍中。但林鴻堯此人多疑奸詐,從來未向下屬透露機密,我安排的內線也就未察覺他謀殺家父的陰謀。家父被謀殺後,那幾個內線殺立馬給我打來電報,我這才連夜出逃。”少弈,現在應該叫上官少弈,他眸中的光越發冷冽和陰冷,特別是說到林鴻堯這三個字時,程墨蘇都能感覺到他齒間摩擦出的切齒恨意。
她安安靜靜地看著他,若有所思地回憶道:“原來那個時候北方封鎖,上海也被查那麼厲害,目的就是抓你。”
上官少弈點了點頭,繼續道:“是。我的幾個貼身仆人為掩護我全部犧牲了,我才得以逃進上海租界,因為租界都是外國人在管理,林鴻堯不敢隨意進來抓人,而且當時他剛剛奪權,還需要穩固政權,也就沒有放大這件事情。”
程墨蘇又想起了什麼,問道:“那你和佐為哥哥是怎麼認識的?”
“我們同在德國念軍官學校。”上官少弈道,“在那裏我們成了好朋友,他的弟弟蕭越曾經從英國來看過他,所以我也認識蕭越。我逃進上海希望可以找一個暫時藏身的去處,等到風波過了再回去奪權。記得以前佐為和我提過程家小姐和他自小一起長大,你們家又是上海的大戶,若我藏進去絕對沒人敢搜,我便模仿他的筆跡偽造了一份推薦信,說是他的遠房親戚要來做工。”
那封信果然是他模仿的。程墨蘇眸中閃過一絲欣賞,“能把佐為哥哥的字模仿的這麼像也真是厲害極了。”後麵的事情不用他講,她便明白了大概,“那****懷疑你偽造了佐為哥哥的推薦信,蕭越正好來替我過生日,我看你們兩個確實認識所以便相信了你。我記得那次你拖他幫你捎一封信給佐為哥哥,恐怕就是告訴佐為哥哥你現在的處境,並且讓他幫你聯絡舊部吧。”
上官少弈點點頭,“你說得不錯。後來我聽到北方解禁的消息時便明白林鴻堯一定是剛剛站穩了腳跟,如今他剛登上新位還不牢固,我就要趁這個時候殺他個措手不及。”
了解完他的一切才明白了他的沉默寡言後麵背負了多少沉重的負擔,也明白他的堅毅冷冽後麵隱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傷痛。父親遇害,他甚至連為父守孝的時間都沒有便亡命天涯。東北換權,他卻隻能隱忍住滿腔仇恨去等待時機,運籌帷幄。他再怎麼老練成熟也終究不過一個十七歲的少年,能撐到現在怕是耗費了萬分的心力。程墨蘇心中一酸,幾行眼淚順著臉頰便滴落下來,掉在冰冷的手上,沒有知覺。
程墨蘇這一哭倒讓上官少弈慌了神,英俊的麵孔上滿是不知所措的茫然,想擁她入懷可總是被什麼東西阻隔住了,也就沒了話和動作。程墨蘇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很傻氣,忙止了住眼淚,朝他笑道,“會好的,我相信你。”
原來她是在為自己擔心。他的心中一片溫軟,隻覺得她的一顰一笑,一哭一惱都沒來由地擾了他的心。那些托風吟帶的話,現在恐怕可以自己說了。他看著她的眸子,目光深炯,“謝謝你……對不起。”
程墨蘇心下一陣慌亂,心中驀然緊了起來,隻覺得有什麼東西湧進她身體裏讓她的心砰砰直跳。她明白他謝謝她是因為她相信他,留下他。她也明白他說對不起是因為不能把實情告訴她,但她懂這其實是他對她的保護,該說對不起的人是她嗬,因為自己的好奇和任性給他添了這麼大的麻煩。她抬起眸子,朱唇輕啟,“這句話應該是我說才對。”
他笑而不語,她眸帶暖意。
窗外是越發亮白的世界,純白的顏色閃耀了視線,一瞬間的模糊隻能看見殘留的微光。,兩人相視一笑,滿室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