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竹默然無聲,斷姻白慘慘的臉上浮現出哀傷的,無法被救贖的痛苦笑容。他們背對著澪楓,他不能看到他們的表情,卻能感受到從靈魂中迸發出的相當強烈而且可怕的負麵情緒。
憎恨、厭惡、恐懼、絕望,所能想到的所有不良的心緒,全都交織在一起的時候,身軀外空無一物,卻仿佛能隱隱地看到漆黑的煙氣纏絡,像怪物一樣,張開血盆大口,試圖把這境界所有的雪白全部吞噬入腔腹。
明明是該看不到的,但分明看到了。
飛花被凝重的氣氛抑得許久連微微張口都略有些費力,咬了咬牙,衝開了被陰霾籠罩的心,發出她的不滿:“阿離如何?蝶紋姐您這樣說,就是想要活絡氣氛的笑話,不是也過了?”
“她不是說笑話。這等惡劣的情緒與憤懣散著,若是玩笑,那可真是值得敬佩了——然而,縱不是說笑,卻也實在是難為他們了。”息淵悠然:“這許多年的積壓,最該吸收的對象,偏生成了不能動一根手指的。”
蝶紋冷冷笑著道:“你能看出這般來,那也就該知道,我同意他的宿處凝在此,不是為了給他提供機會,而是方便監視和乘機破壞,讓他死心的。你要能再懂事些,就該知道和我勸小狐狸同樣的話,而不是攛掇他做不該做的。”
“感知到了你們令人不快的隱恨,我還多言總覺著像是找死,也把澪楓向泥沼中推。”息淵用卷軸敲了敲澪楓,溫聲道:“但別忘了,能小小年紀輕鬆化仙的,恒心耐性必是非同凡響,勸他放棄比勸他堅持更加不易。我隻能保證我的言語不幫襯,但他怎樣心腸,何種方向,卻也不是我能決定——千萬莫高看我的作用。”
“確實如此。他是何種方向,何種心腸,你看不到,決定不了,隻能意識到自己的無力,看著命運的河流向著本來的方向推進。”陰沉沉的聲音,環繞在純白的,空得有些詭異的宮殿中回蕩。
說話者,與宮殿的明亮形成了鮮明對比,通體漆黑,被烏色兜帽遮住大半張臉,獨獨露出的下巴,也交織著詭怖雜亂的黑色紋路,嘴唇也有些泛著黑墨色——反倒從兜帽中伸出的發絲,並不是純粹的黑色,而是看似是黑的極深的魅紫。
雖被兜帽覆住的眼,也能看得出他正凝眸手中的一把明鏡。
明鏡中,映照出的,便是方才在行著的六個仙冥魂的身影。
他的指尖,在澪楓的臉頰上停了下來,反複地摩挲。
“你……就是能實現我的夙願,我的夢想的鑰匙嗎?”
比起斷姻的冰涼無暖,他的聲音更接近於陰狠無情。
他笑出聲的時候,笑聲中滿溢著瘋狂,再尋不到一絲正常的情感。
他自己卻渾然不覺,在空無一人的宮殿中發了瘋地大笑,眼淚不斷地湧出,邊笑邊自言自語道:“我無數次地想過你的樣子。或是和我一般,瘋狂得,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來;或是個迂腐呆板的小子,隻會在別人做出的牢籠中徘徊。卻斷斷想不到你會被養成這個樣子——她究竟在想什麼,難不成是那一場全軍覆沒的大戰讓她徹底傻了?開始乖乖地朝順遂我的道路走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