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才能守住幽州城,劉進寶不知道,他說不準。
幽州城牆大而厚,能防住敵人攻擊,這是肯定的。可他不會把守城的希望寄托於城牆攻不破上,更不會將希望寄托於那些毫無音訊的援軍身上,一切還得靠自己。又連下了兩道求援的軍令,他倚著城牆就開始歎氣了:“唉,愁啊。”
“是啊,局勢真的令人很犯愁啊。”裴進也在歎氣,但他卻是抱著自己的腦袋在歎氣。一想到突厥鷹師即將來襲,他心就七上八下,紛亂不已。他是真沒什麼主意了。他這苦惱迷茫又滄桑的樣子,像極了被小三逼著要和家中糟糠之妻分手的中年油膩男。
劉進寶這下樂了:“太少見了,難得看到你發愁的樣子,你愁啥?有啥可愁的?大不了棄城,到時候領著大家逃命便是了。”
裴進瞠目結舌,無言以對。他沒想到劉進寶竟然在打這個主意,整座城市都在為備戰而忙碌,可他竟然打著棄城而逃的主意。
似乎看出了裴進的心思,劉進寶盯著他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忠誠氣節,還是愚蠢?”
“氣節!”裴進的回答讓人挑不出絲毫毛病來,他挺起胸膛,義正言辭道:“是氣節!幽州城是大唐的城,明知不可守也要守,這是身為臣子的本分和氣節!”
“這一點我自愧不如。”劉進寶一拱手,“等突厥人攻城成功了,你留下,我走。你背負‘英雄’之名,我背負‘懦夫’之名。你放心,來年的忌日,我一定會把你墳頭的三尺青草割掉的。”
裴進表情一僵,嘴角一扯,皮笑肉不笑:“嗬嗬!”
“莫當真,隨口一說而已,當不得真,我怎麼可能棄城而逃!”劉進寶咳嗽一聲,麵不改色的擺手。
“我就說嘛,劉將軍怎麼會做‘狗熊’呢!哈哈...”見裴進臉上立馬帶笑,劉進寶心襯了一句,果然,讀書人就沒一個好東西,滿肚子的花花腸子。他要真敢棄城而逃,這家夥二話不說,絕對會第一時間砍了他的腦袋,以壯軍心。他對此毫不懷疑。
可一想到即將到來的突厥鷹師,他鼻子就有點發酸,不自在的揉了揉鼻子,他說:“此次突厥人,來者皆為騎兵,幽州雖地勢不穩,但幽州城附近卻地勢平坦,適合騎兵作戰,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天大地大任其縱橫。這麼些天下來,隻怕他們對周圍地勢早已熟悉了。如果我真敢棄城而逃,不消一千騎兵,便能徹底消滅我們。”
裴進琢磨了一下,問道:“怎麼,你想伏擊敵軍?”
劉進寶點頭,如實道:“有可能的話,我想趁敵軍不備,在半路打個伏擊,打算一擊而潰敵軍前鋒,也好為幽州爭取一線生機。”
“你腦子被驢踢了吧?你剛剛還說,敵軍這些天沒閑著,已經弄清楚了附近的地勢。現在竟然想要出城打伏擊?這不是羊入虎口嗎?你想都不要想,我不同意。”裴進仰天又是一聲長歎:“突厥人既然敢大張旗鼓進犯,自然是有了十成的把握。這十成的把握包括了對天時地利人和的謀算。不把這些謀算進去,他們怎敢輕動?到那時,元氣大傷還是小事,沒吃到羊肉還惹了一身膳腥,惹了大唐,兩國開戰,這才是大事。”
大唐可不是吃素的!
唐皇,萬國之主,號令萬國來朝,從不是嘴上說說那麼簡單,是實打實打出來的。可惜,這些名頭對突厥並無卵用,他們野心很大,甚至可以說是瘋狂,不介意掂量大唐的斤兩,好為舉國入侵做準備!
“那我們...”
“你先休息吧,我和那些家夥再溝通一下,看能不能再給你爭取一些人力過來。守城艱難,光憑你們,撐不下去的。”裴進開口了,劉進寶也不好說什麼,裴進終究是刺史,代天子牧守一方,他的命令,對城內的一些大戶而言,還是有幾分威懾力的。
起身走到城門樓,看著盆裏的涼水,劉進寶打把頭紮進盆子裏,然後憋一會兒氣,好讓自己放鬆一下。雖說突厥人攻城了,盆裏的水有些髒,但他不在乎。就在他的目光掃過木盆的時候,他發現平靜的水麵上居然出現了漣漪,臉色頓時大變。伏在城門樓上聽了一會兒,還是不放心,匆忙跑到樓下伏在地上拿耳朵聽了一會,就大叫一聲,讓所有人立馬進入戰鬥狀態。
這一次可能在劫難逃了,大股的騎兵隻有可能是那些突厥人,他們是真正的野獸,不但搶錢,還搶糧食,搶女人,更喜歡殺人,尤其是漢人,屠城這種事情是他們最喜歡做的事情,大軍過後,身後隻會是一片紅白之地,血流不止,伏屍遍地。
大地開始顫抖了,劉進寶更加的感到絕望,有這樣威勢的騎兵至少有萬人之多。急匆匆的爬上城牆,眺目一望,他就看到幽州城外黃塵飛揚,遮天蔽日,他腳後跟不用想都知道,這是突厥人的鷹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