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這個世界瘋了嗎？學了一個人三成的本事，就敢說讓自己的學生封侯拜相了。那要是學了個十成十，豈不是要翻天覆地了？
老族長年輕時也跟隨太宗南征北戰過，見過不少大世麵。他清楚杜衡方才所言的重要性。他完全想象的出來，想要做到其口中先師那種學究天人的程度，究竟需要花費怎樣的精力。換做尋常人，隻怕窮其一生也做不到，唯有通過代代人的努力積累，才會產生質的變化。因為自古至今，從來就沒有一蹴而就的事情。
老族長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對杜衡說道：“罷了，不強求了。世上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有你在是我們村的福分，要求太多，反而顯得貪心。既然你有心教導，那就按你心願來吧。該打該罵，不必留手。未來是龍是蟲，全靠他們自己....”
老家夥絮絮叨叨的說了好一陣子，這才打算起身離開，臨走前還和杜衡念叨著‘傳承’的問題，如有可能，一身所學，要藏於南山，傳諸於後世。
不提‘傳承’還好，一提杜衡就來氣。
傳承是個大問題，華夏民族從來就不缺少智慧，有多少智慧的光輝湮滅在了異族的鐵蹄之下，已經數之不清了。總是這樣，每每在華夏文明發展當下時代的極致之時，便會有強盜來襲，他們用鐵蹄和馬刀肆意的蹂躪這個星球上最偉大的民族。然後，我們在廢墟上重新建立華夏，這是我們的驕傲，卻也是我們的悲哀，善於創造的民族竟然不善於戰鬥。遍數古今，華夏文明就被收割了一茬又一茬的韭菜，每被收割一次，先人的智慧就被傷害一次，我們就得重新在廢墟上建立新的文明。一次兩次，三次四次，天知道有多少珍貴的書籍被當作了引火之物，又有多少奇巧工具成了草原孩童的玩物？
可悲！
可歎！
可惜！
或許，老族長壓根就沒想過這些超越時代千年的東西能引起怎樣的轟動。不說術學，隻要單單將‘三字經’拿出去，大唐的那些世家貴族就要聞風而動了，還有比這更好的啟蒙經典嗎？老族長壓根沒考慮過。知道大唐為什麼強大無比嗎？是因為他會學習各方文化，所以文明璀璨。可反之亦然，當那些二五仔學會了大唐的東西時，他們就像川劇的變臉師一樣，換上一副臉，立刻就給你來上一刀。
當然，這並不是說他就不想傳承下去了，而是目前不行，真的是有心卻很無力。就某種程度而言，他的想法一旦實施，就會挑戰這個時代現有的社會秩序。縱然是最高統治者武後，都不見得可以壓下去。若太宗在世，那還有幾分可能。單憑他自己，除非他活膩歪了。就目前而言，還是悄悄的，打槍的不要。
等老族長出門了，杜衡就開始收拾殘局，用過的碗筷，包括坐的地方全都用開水燙了一遍。看到那些虱子的身影時，他終於鬆了口氣。果然，個人衛生教育不能放過。
才剛到冬初，北方的天氣就冷的邪性。
晴天越來越少，不僅冷，而且幹燥。每日出門，一抬頭，天色都是灰蒙蒙的。
這些日子除了教授學生和去城裏購買一些用的著的物件外，其餘的時候就是做個宅男，然後和村裏的專業人士溝通意見。
圖紙已經發放了下去，隻要按照步驟來，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於是，村裏的叮當聲一夜都沒有停歇。
杜衡就不明白了，不就是煤爐嗎？有必要這樣夜不停工？一夜的的叮當下來，他徹夜難眠，腦袋都快要炸了。不行，不能這樣下去，否則他會瘋掉的。而且，孩子們的睡眠難以保證，隔天的學習質量腳後跟不用想都知道，那是無法保證的。正在讀書的花一樣年紀，不能讓他們為了眼前一點小利就耽擱了學業。
杜衡頂著倆黑眼圈出門的時候，奮戰了一夜的老族長終於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往凳子上一坐，拿起茶壺一仰脖子就灌了下去，被寒冷同化的粗茶讓他打了個激靈，困倦一瞬間消失的無蹤。
“王大，別打了，休息一會兒吧。”
“不用，爹，您老人家累了就先歇會兒，我這個馬上就弄完了。一個鐵爐子，就又是五百文錢哩！”
老族長擺了擺手，示意王大隨意，不要累壞了身子就是。
這次喝茶不是仰脖子灌了，而是倒在被子裏，細細的品嚐。看著院子裏擺放的鐵爐子，他滿心歡喜，這是他和王大奮戰一夜的成果。畢竟不是專業的打鐵匠，一個晚上有兩個就不錯了。這爐子今天就會被先生拿到城裏賣了，除卻購鐵的費用，以及代賣費用外，差不多能賺五百多文錢吧。五百文錢，放在以前，那是他們一個月的收入，可現在他們隻用了一晚。幾個夜晚下來，幾貫錢的收入就有了，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還是南小子有才，說要帶領大家發家致富，二話不說就幹了，沒想到來的這麼快，來的這麼猛烈，這是給了小連子村人一家好幾代人的活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