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爾繁華三千,終不過黃土一杯。或許曾經所發生過的一切,隻需一場鵝毛大雪,便可將之掩藏起來,不被人所發覺。
此時正值六月酷暑之際,然而穹都的天空卻罕見的飄舞著大片的雪花,隻一會兒的功夫便讓大地銀裝素裹,十裏八方再看不到一絲綠意。
“我,會死嗎?”
在街邊的一角,一道被積雪所包圍的單薄身影,正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觸摸天空中那顆散發著萬丈光芒的烈陽,卻感受不到任何的溫度。
隨著時間的流逝,本就蒼白的肌膚漸漸被一縷紫意所侵染,連那份堅韌的意誌也開始沉淪。
曾經的一幕幕,如同幻燈片一般,在他的腦海中播放著,想要停下這種回憶,卻又無可奈何。他知道,自己離死亡已經越來越近了。
“對不起,洛雪!”
殘破的身軀終歸是抵擋不住惡劣環境的侵襲,隻是在意識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他聞到了一縷淡淡的扶桑花香,隨後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此時,在他的身畔,女子撐著一把油紙傘,靜靜的注視著他那張俊秀的臉龐,想要伸手觸摸,卻突然顫抖著縮了回來。一時間,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一般,直到一聲充滿無奈的歎息響起,女子才起身朝著不遠處的馬車走去。
將油紙傘遞給一旁的隨從後,女子便直接鑽進了馬車裏,隨著一聲馬鳴響起,馬車緩緩地朝著遠方行去。
“小姐,司元帥還有救嗎?”
“我本以為是黨派傾軋,卻沒想到是更高一層的博弈,我也沒辦法了,唉......”
“那司夜少爺?”
“或許現在的他,才能活下去,我,隻要他好好地活下去!”
話到此時,隻見馬車一角的簾子被輕輕掀起,一雙明亮的眼眸飽含不舍的盯著遠處被積雪所包圍的身影。
“你一定要活下去!”
次日淩晨,隨著雞鳴三聲,意識漸漸從黑暗中複蘇的司夜,看著周圍熟悉的一切,竟有些蒙了。
“我,還活著?”
雖然體內的經脈依舊斷裂著,連丹田也被絞的如同一個破敗的氣球般,但是劫後餘生所帶來的喜悅,令司夜不經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帶有刺骨寒意的空氣,忘情的感受著屬於生的氣息。
隻是這種狀態並沒有持續太久,他便突然站起身來,不顧身上傳來的陣陣痛楚,拚了命地朝著菜市口跑去。
這段熟悉的路,在過去縱使是走也隻是一會兒的功夫便到了,然而如今卻仿佛用盡了他一生的力氣般。所幸的是,他終於看到了遠處聚集在刑場周圍的人海。
隻是看著那些圍觀百姓的嘴臉,司夜的眼中,不經閃過一抹悲涼。
他沒有衝進人海,隻是靜靜的站在遠處,看著邢台上那一道道熟悉的身影,隨後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淚水隨著他的腳步,一滴滴的滴落在地麵上,綻放開來一朵朵帶血的彼岸。而身上的刺痛,也隨著他每一步邁動而加劇一分,然而此時的他卻渾然未覺般,隻是認準了一個方向,便毫不猶豫的前進著。
司夜沒有發現,在菜市口不遠的一處閣樓上,兩道身影正慵懶的倚靠在窗沿上,注視著他離去的背影。
“師兄,終於找到你了!”
“梟,該是我們立功的時候了!”
隨著話音的落下,兩道身影便在眨眼間失去了蹤跡,而在閣樓內的桌子上,隻留下了數枚銀幣。
不知走了多久,司夜隻是這樣蹣跚的走著,仿似隨時會倒下一般,直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才停下步伐,眼中閃過一抹刺骨的殺意。
“嗬,師兄,真是巧啊,竟然自己走進這葬魂林,看來你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伴隨著刺耳的笑聲響起,一男一女兩道身影從前方的大樹後走了出來,手中鋒利的刀刃閃爍著森然的冷意。
“梟,鳩,沒想到是你們兩個先發現我!”
嘴角微微翹起,看著眼前這一男一女,司夜的眼中沒有懼意,有的隻是無奈的自嘲,沒想到自己要死了,卻是死在組織裏最差的兩個人手裏。
“你總是瞧不起我們倆,今天就讓我們來送司夜大人你上路吧!”
明顯被司夜眼中的嘲諷所激怒,鳩和梟也不再廢話,直接腳下輕點,朝著司夜衝來,兩道銀色的寒光隨著手臂的舞動,如同兩輪寒月般,殺意刺骨。
隻是在寒月即將靠近司夜脖子時,一抹狡黠在鳩的眼中閃過,隻見快速斬來的圓月刀徒然停了下來,唯有一道淩厲的掌風印在了司夜的胸膛上。
“噗”
隨著一口逆血噴出,整個人毫無反抗的拋向了空中。然而隻眨眼的功夫,頭頂的天空便突然被一層陰影所覆蓋,還未等司夜細看,又是一道淩厲的掌風印在了他的胸膛上,將他一掌擊落在地麵上,翻滾了幾下後,才在大樹的阻擋下,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