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較死亡而言,活著才是一件更加痛苦,更加需要勇氣的事。樓心月是一個堅強的女孩子,有著開朗的性格和明麗的外表,但是自從毀容之後,活著對於她來說就成了不必要的負擔。自從身體恢複了部分機能之後,每時每刻,每分每秒,她的腦海裏就隻剩下怎麼用最狠毒的手段讓那些傷害了她或對她有傷害意圖的人付出代價,以及如何在一個合適的時間地點用最舒服的方式給自己來一個了斷這兩件事。
因為毀了容,以前的同學在第一次看到她那張如同做了恐怖特效的臉之後就不再探望了;而學校呢,則是自然不用去的,本來就不是什麼能考出像樣成績的學生,以前之所以那麼受老師寵愛不過是借了家裏鈔票和她漂亮的臉蛋人前人後乖巧的光,現在臨近高考,她隻不過是有著一張恐怖的臉的、成績不好的學生,自是不會主動去惹人厭煩;而且也是因為毀了容的緣故,一向忙碌的父母也似乎漸漸地不大待見她了,加上有幾個比她要優秀百倍的姐姐,以至於現在父母每個月用以陪她的時間也隻有用秒來計算才會顯得稍稍多一些。一下子擁有如此之多的空閑時間卻隻能悶在屋子裏的女孩子每天都閑的發狂,沒有了生活原有的規律和計劃,每天就隻剩下了思考,行動和謀劃。
當然了,偶爾在因為回憶起了往事而恨得渾身發抖的時候,她也會想,如果當初一早知道現在的自己會被那個賤人折磨成了這樣,當初她還會不會把她當成家人看待,說那些人生得一知己足矣的鬼話;如果當初能夠聽她那個看什麼都一把準的老媽一句,那時還會不會和那個腳踩兩條船的家夥做一生一代一雙人的美夢。
當然了,現在無論說什麼都已經晚了,木已成舟,當務之急她隻是一心一意的想著如何才能慢條斯理地用最鈍的刀片把他們兩個剝下一層皮,用濃硫酸給他們裏裏外外好好清理一遍,然後把他們細細的磨成粉末,拌在屎裏喂狗。
而每每這樣想的時候,她的臉總是會發生極其可怕的扭曲和變形,配合著昏暗的燈光,就仿佛索命的厲鬼。
時光匆匆流逝,轉眼一年的時光已經過去了,又到了農曆的七月十四,一天之後是鬼節也是她的十八歲生日。但是在生日之前,她還是要做一件不怎麼必要甚至還有些矯情的事。這一天她如同要參加儀式般的換上了黑色的衣服,在那張曾經的臉的位置上細細的畫上了淡妝,收了收陰沉的戾氣,踏出了半年多沒有邁出的房子,由司機和私人醫生陪同著參加三個陌生人的葬禮。
第一個人是一個女孩子,姓秋,名叫沉音,遺像上的小姑娘很漂亮。柳眉杏目,笑靨如花,正是十六七歲,花一樣的嬌豔年紀,眉眼間透著一股子靈氣和對未來的好奇的可愛神色。隻是非常可惜呢,如果她錯愛了人,站錯了隊,原本大好的人生也就隻能這樣戛然而止了。
路過悲痛哭泣的母親時,心月確實頓了一下,臉上的肌肉扭曲抽動了一下,但隨即又恢複正常,身後的司機象征性的安撫了痛失愛女的母親幾句,隨即禮節性的拿出了一遝厚厚的錢。神經有些不正常的母親拉著司機絮絮叨叨訴說著痛苦,在聽到女孩子有心髒病是被活活嚇死的時候不由得唏噓了幾句,一回頭卻看見自家小姐拿覆著假眼皮陰沉沉的眼神死死的盯著他身後的某一點,心裏不由咯噔一聲,快步走過去,心裏不由的嘀咕,小小姐真是越來越嚇人了……
驅車路過城區遠郊的富人區的時候發生了交通堵塞,有很多警車和救護車圍在那裏,綠樹掩映的歐式別墅裏濃煙滾滾,盛夏微醺的風裏隱隱飄過幾縷痛徹心扉的哭嚎和喊叫,長按了好幾次喇叭,無奈還是沒有任何移動,車子似乎被卡在了豪華車流中,而且因為大家都是有錢人,所以都必然是互不相讓的,司機正急的滿頭大汗,一晃神的功夫,這邊心月已經下了車,腿有些跛地在密密麻麻的車輛中穿梭。
走進大火熊熊的別墅前,感受著熱浪撲在臉上的悶痛和窒息感,女孩子的臉扭曲了一下,露出類似笑容的詭異表情。說起來這倒也是一個蠻無辜的男孩子,家裏有錢,自己也有點兒小才,長得也還不錯,和所有青春期的男孩子一樣喜歡耍點小帥,談談社會國際局勢,評評社會熱點問題,吐吐槽,憤憤青,生活倒也應該會過得十分滋潤舒適。而且確實,他們原本並不相識,也沒有任何交集,是兩條平行線來著。隻是可惜得很,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偷拍她,不該把她那悲慘的樣子公之於眾,不該在那些醜陋而悲慘的圖片下麵附上那些足以讓現在心理極度脆弱以至於變態的心月起了殺意的評論並做成表情包供萬人取樂。
站了好一會兒,直到一具裝在裹屍袋裏還散發著熱氣的屍體被穿著防護服的消防員抬出來,可能是因為太匆忙而疏忽的緣故,裹屍袋並沒有拉實,經過心月的時候,可以看見半張燒的焦黃流油的麵目全非的臉。
莫名的心月感到十分的愉悅,心中湧起了一陣又一陣類似高潮一般的激動。心月的腿有些軟,氣管那裏因為太過於急促的呼吸而發出嘶嘶的氣流聲,仿佛一隻漏氣的打氣筒。趕過來的家庭醫生趕緊把她抱回車上連上呼吸機為她順氣,卻看見心月那千瘡百孔的臉上露出仿佛是極度愉快的笑容。醫生隻覺手腳有些涼,而且有些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