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別雲攥緊了拳頭:“我天生毒體,血肉筋骨都帶著毒,說是毒子也不為過!到如今,連勁焰裏都是黑森森的毒氣,誰敢接近我?誰又不害怕我?”
林九山指著秦日旭問:“胖子,他是毒人,你怕不怕?”
秦日旭聽著林九山莫名其妙發飆,正在瑟瑟發抖。這時見他對著自己發問,趕緊回答道:“會毒到我嗎?”
“你對他沒敵意,他自然不會毒你。”林九山微笑著說。
“那怕個球!”秦日旭回答。
林九山重新看向董別雲,說道:“聽見沒?告訴你,我也怕個球!我對你無敵意,還在一心一意想幫你斬去心魔,你會害我嗎?你既然天生毒體,那不是你低人一等的地方,反而是上天賜給你的力量!”
董別雲這時拳頭微微放下,扭過頭重新盯向了帳篷頂,默不作聲。
林九山不管不顧,繼續說:“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我自幼靈氣不足、天賦不強,可我為了兌現保護自己保護家人保護朋友知己的諾言,藏身深山苦修十年,一天都不敢放鬆。這就是我的武道,我修行之根本!可是你呢?空有一身天賦,卻時時刻刻想藏起來,想逃避,想斬去自己身上所有的因果!你真的能做到嗎?也可能你受過一些委屈冤枉,可是你就要因此永遠活在過去了嗎?”
董別雲一動不動,不過呼吸稍微有些急促起來。
林九山繼續狂轟濫炸:“周師姐救了你,你明顯是感激的。可是你剛才為什麼不敢說出來?什麼叫你早該死了?老天不收你,你就不該死!你是在怕付出感情後,又失去它的痛苦吧,所以你從來不敢憑心做事,不敢動情待人,對不對?”
董別雲感覺自己深深隱藏的想法正在被人拉出來在光天化日之下暴曬,又或者被人處處說中自己心事,觸發了思緒,竟是流出了一絲眼淚。
林九山看在眼中,覺得差不多了,再說就要過猶不及。這種心病也不會是一次兩次就能治好,所以停下了口,閉眼入定起來。
秦日旭狠狠咽了一口唾沫,覺得林九山今晚恐怖極了,他不由得默默想到:聽戲文裏講過,天地間有一種大神通叫做嘴遁,難道山子乃是那一門神通的傳人?
帳篷裏重新陷入了沉寂,偶爾間隻能聽到些輕微的呼吸聲。
過了許久,董別雲空寂的聲音輕輕響起:
“我母親乃是星雨宗執法門弟子,在一次執行任務時認識了我的父親。我父親是一個毒功驚天的魔修,母親本來該殺了他,可是偏偏兩人在多次廝殺間產生了感情。幾個月後,母親懷上了我,兩人見紙包不住火,就回了宗門。
我父親雖然是魔修,但是並沒有做過什麼惡事,母親天賦不俗,在宗內也有些地位,再加上此事木已成舟,所以星雨宗便接納了他們。
接下來便有了我,我出生時集父母優點於一身,天生毒體,百毒不侵。父親大喜過望,準備傾一生之力栽培我。可好景不長,星雨宗有劇毒魔修藏身的消息便被人泄露了出去,星雨宗同時被幾大頂級“名門正派”圍住,要求給一個說法。星雨宗自然抵擋不了,隻能聽從前來斡旋的林家大能者的建議:交出魔修,其它不提!
我父親被當眾斬死,卻保下了母親和我兩人。後來母親氣鬱難解,不到一年就追父親而去,我就成了一個沒人要的孤兒。
後來,我慢慢長大,身邊從小玩到大的玩伴一個個離我而去。我偷偷打聽,這才知道我的身世以及他們遠離我的原因--我是毒子!那天我沒有控製住自己,散發出全身毒力,將執法門靈草靈木全部毒死,就連弟子也死傷了好幾個。
之後,我便被送到了明翠峰。我知道是何長老她們擔心我的身體再出問題,可我偏偏當作是她們拋棄了我。每個人都要拋棄我,每個人都要離我而去。從此,我封閉了自己的感情!既然不配擁有,那就不再有吧!
這就是我的故事,是不是很可憐?你現在還那麼想嗎?林九山大俠!”
林九山默默聽完這一段話,睜開眼睛堅定地說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修行之道逆水行舟,時刻都要往前看。你要是相信我,可以跟我交心,我林九山絕對不會拋棄你!”
秦日旭這時也擠開了一對小眼,扣著鼻屎說道:“還有我,秦日旭!”
董別雲怔了一怔,說道:“給你們說這些,隻是想告訴你們,以後別杞人憂天管我的閑事。”話語間,竟是有了一絲慌亂。
林九山和秦日旭看著不再理會他們,自顧自調息入定的董別雲,相視一笑,也慢慢入定修煉起了心法。
帳篷之外,月明星稀,萬籟無聲。
正道是:
吞風吻雨葬落日未曾彷徨,
欺山趕海踐天徑也未絕望。
拈槍把印偏折煞世人癡狂,
憑這兩眼與百臂或千手不能防。
天闊闊路漫漫共誰同航?
月明明星稀稀笑著少年郎,
諍言一夜偏教那鏡花難題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