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亂極……
琴,亂極……
聽到那一陣亂琴,一側的廂房中,徐玉之一仰脖子,猛喝了一口烈酒,忽然重重一拳擊在桌上。
桌上的花瓶被震得跳起,摔在地上,砸得粉碎,聲音震人耳鼓。
坐在對麵的邢闊微微皺眉,看了徐玉之一眼,終於長吐一口氣道:“身為謀士,當以公事為重!”
徐玉之看了他一眼,又猛喝一口烈酒道:“他分明對夫人有企圖!”又是一拳重重擊在桌上。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不得輕易出口……”方緒嚇得煞白了臉,急忙勸阻。
邢闊看了徐玉之一眼,忽然道:“他對夫人有企圖,那麼你呢?”
“我……?”徐玉之眼中精光一閃,大喝道:“我是一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無智無勇、卑鄙無恥之徒……”忽然拉開房門,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涕淚橫流。
方緒急忙跳起,卻見邢闊拉住了他的胳膊,輕輕擺手道:“讓他去吧!這些年,他憋得太苦,需要發泄!我已經安排了人暗中跟隨他!”
方緒回頭道:“早該阻止他的!從第一次發現他愛慕夫人,就應該及時阻止!這些年,大家都在放任他犯錯誤,到頭來,終究是害了他!”
邢闊搖頭道:“他是至情至性之人!從派他到淅川迎娶夫人,就已經踏進了亂局,再無法回頭。他可以為夫人赴湯蹈火,卻絕對不會傷害夫人。幾年前,我便同武先生商議過,強行把他調離夫人身邊,離人不離心,不如讓他盡到保護之責,還有一番安慰!”
方緒皺眉道:“我終究是擔憂……”
邢闊搖頭道:“真正需要擔憂的是:如果皇上真的對夫人有企圖,怎麼辦?”
方緒頹然坐下道:“皇上的心意,誰人能左右?”
邢闊淡淡道:“皇上重禮!或許,我們該挑動一場倫理之辯,提醒皇上一聲了!”
※ ※ ※ ※ ※ ※ ※ ※
迷迷糊糊、踉踉蹌蹌地奔上堤壩,腳下一軟,徐玉之伏倒在地、淚流滿麵,腦海裏反反複複、盤盤旋旋隻有一張驚世的容顏!
她是他的主母,卻是他親自從淅川迎娶回來的!
第一次見到她,立在孟府的台階上,隻是隨隨便便地站立,卻凝結了天地間一切的精華。
她行了一禮,抬起頭來,對著他微微一笑,從此打上心的烙印,無法磨滅……幸福有了新的定義;生活有了新的內涵……
她是他的主母,卻從來不曾受到丈夫的優待。
新婚之夜,她被丈夫拋棄;新婚之期,她獨守空房,清早打開了房門,卻沒有一絲埋怨,笑問道:“王爺喜歡吃什麼?”
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真純的眼神;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寬容的心……從此陷身泥潭,無法自拔……
她是他的主母,卻從來不曾得到應有的關注。
她被章嘯綁架,王爺救了她,卻最終留下了她!
她是被他帶回來的。
他走進山洞,見她默默而溫柔地看著王爺的背影,臉上是一種誠摯而美麗的微笑,全身都散發著聖潔炫目的光輝……從此把她當作仙女,頂禮膜拜……
他是王爺的謀士,卻違背了自己的職責,一心一意、無怨無悔地追隨著她、守護著她!
一次又一次地騙自己:我是在履行守護主母的職責!卻在見到皇上的賞賜時,失去了冷靜、出離了憤怒……
他惱、他恨、他不滿、他憤怒……他想質問皇上:“你怎麼能對她有企圖?”
但是,他有什麼資格去埋怨;有什麼立場去憤怒?
對她來說,他究竟算什麼?恐怕連一點影子都不曾留下。
他又難道敢說自己不愛她?從來不曾對她產生遐想、懷有企圖?
一個凡人遇上了一個仙女,是幸或不幸?
一個凡人愛上了一個仙女,是該或不該?
自嘲、自鄙、自責……
自厭、自傷、自恨……
真想拿一把刀,剖看自己,讓卑鄙的念頭隨著鮮血一起流走!
但想必每一滴血,也都在想念著她!
“撲通”一聲滾落河裏,徐玉之放鬆了身體,任憑流水把他衝走……至少,在水中,別人看不出他滿臉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