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命中之劫(2 / 2)

可是手抬起,摸到的卻明顯不是自己的臉。冰冷的溫度,骨節勻稱的手指,握了自己的手,眨眼自己就落入了一個寬闊的懷抱,撲鼻而來的是一股熟悉的冷香。

因有沾染了血汙的長發遮擋,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才看清入眼處是男子規整的袍領。

老實講,那時候心底的驚嚇卻是大於驚喜的。

她委實不願被他看到自己這幅樣子。可是被他抱入懷中,這又是兩人第一次如此親密地接觸,莫說是她,連目光掃過處神凰之主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一雙眼,所以她自然而然地就感到了委屈。

她是不大曉得什麼是委屈的。就是看到了他,忍不住就很委屈。一股類似於難過和依賴的情緒攫住了她,讓她居然伸出手,慢慢繞過了男子摟在了那方寬闊的肩膀之上。

男子對她的小動作不置一詞,也並沒有低下頭來看她一眼。這讓她又是難過又是欣慰。欣慰的沒有被他看到自己現在狼狽的樣子,難過的是她受了傷他卻並沒有看她。

她能感覺到男子的視線此刻是放在了對麵的女子身上的。委屈,難過,可她最終還是用右手抱緊了男子的肩,輕輕地抬起左手,緩緩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還是貪戀這一時的溫暖。

男子的聲音清冷冷傳來,落在她的耳裏:“疼也不知道哭出來麼?是誰教的你這樣?”

她微微動了動身子,沒有說話。

男子卻像是來了脾氣,說出的話帶了些許的情緒。

可他一貫是冰冷的啊,沒有情緒,因為沒有什麼能激起他的心思,這一次他的話卻顯然帶了些許的縱容意味。

這也是他這麼些年來第一次顯露出護短的性子。

她閉了眼睛聽到他冷冷的語氣:“怎麼,你是不會哭麼?本座的弟子,本座可以責罰,何時又輪到旁人假手?你要記住,你終究是本座的弟子!”

身周噤聲。連那一貫懂得怎樣周旋的神凰之主也沒了言語,依稀隻聽到旁邊的告罪斥責之聲。

她捂緊的左手底下有大片的水澤溢出。

她難過時或者不想被人發現自己的情緒時,總會拿左手捂住眼睛。這是很多年養成的習慣,卻獨獨隻是因為他才會用。

在屍族時,她聽到父王說起的他的種種以及諸界女子為了他所做的種種,在無妄殿時,她被各路仙子欺辱都咬緊牙關不發一言時,甚至後來鼓足了勇氣想要與他多講一講話卻最終是看著他漸漸離去的背影時,她總是捂著眼睛的。

可是此刻,她心裏卻一點也不難過。

滿心滿心地,她就在想,這就是她從小就喜歡著的人。她不怕他怎樣怎樣嫌棄自己,卻受不得一丁點他對她的好。那些躲在他背後看不見的地方養成的倔強和堅強會被摧毀地潰不成軍。

可是就算是這樣,她也不會很難過很難過。她願意在此刻放棄自己所有的堅強,然後享受他這一點甚至是很多的好,然後等到他不再這樣對自己的時候,自己還有很多的時間來回複自己的堅強,同時也會擁有對她來說已經是很多的回憶。

想到這裏,她竟笑了笑。是那種近似於孩子的傻傻的笑。三月的陽光照過來,她的手還捂著眼睛,陽光獨獨照亮了她的笑,讓男子心有所動地一低頭。

躺在他的懷裏一路回到無妄殿,她那一身染上血汙的衣裙早已見不得人,夕炎將她放在了她的殿內,然後匆匆推門而去。

她就那樣躺在床上,怔怔地,盯著床幃,覺得一切都恍然的像一個自己不敢奢求的美夢。

等她反應過來時,連忙眨了幾眨眼,這才看清眼前那個去而複返的身影,正執了一套紫色的衣裙,裙角處繡著深色的絲線,他就那麼執了衣服立在床前看著她似笑非笑,白衣勝雪。天光從窗外透進來,罩在他周身,仿似一個不敢輕易觸碰的美夢。她在屍族見過了那麼多美麗的衣服飾裙,她想,那真是最好看的一件。

不止一次,尤其是前世她從誅仙台跳下之後,她總在想,若是那一次遭到藍嬛的欺辱時他沒有出現,也許自己和他之間也不會鬧到那樣的下場,可是若是他沒有出現,她還是那個默默仰望的自己。說到底,他,就是她的劫數。聽說每個人的一生都會有一個劫,應了,便是萬般太平千般如意,若是沒能應過,那也是命該如此。她想,他就是自己的那個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