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急救室裏的數個醫護人員緊張地忙碌著,而朋友們卻隻能在外間的走廊上焦急地等待。走廊與急救室隻隔著一層透明的鋼化玻璃,卻像間隔著生與死的遙遠距離。
“怎麼病情會突然惡化呢?為什麼會這樣?”夏錦茗泣不成聲。
“就像我剛才跟你說的那樣,風間樹他……活不長了。”咬了咬牙,尹棉見如此說道,“應該說,從他清醒過來的那一刻開始,他的生理機能便持續退化。藥物也好,物理治療也好,都沒取得什麼實質性的效果。”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夏錦茗抓住尹棉見的手,無助地看著她,“小涼姐呢,她答應我照顧樹哥哥的!而你又是誰呢?誰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我是風間樹的……朋友。”
是的,我們永遠隻會是這樣的關係,朋友關係。
我從來不是他的什麼“未婚妻”,這隻是個自欺欺人的可笑把戲!
“風間樹剛剛恢複知覺時,他的腦細胞便馬上開始成片成片地死亡,之前是半身麻痹,後來上肢、手臂什麼的都不太能動了。但他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地堅持著,硬撐著。現在……可能病症已經到了最後階段了……最後,他會出現心髒麻痹的症狀,呼吸衰竭……而死。”
雖然無比殘忍,尹棉見還是一字一句地對夏錦茗說出了真相。
此時的她,心裏有一點點後悔。
如果結局早已注定,我們是不是應該放開那些無謂的抵抗,好讓相處的時間再延長一些,好讓溫暖的記憶再醇厚一點?
那些自作聰明的小伎倆,不過是讓真愛你的人錯過更多,浪費更多時間,更添一些傷心而已。
“可是……可是小涼姐,你在哪裏呢?你再不來……就無法見到樹哥哥最後一麵了……小涼姐……你快回來吧……”夏錦茗無力地依靠在牆壁上,再不敢看那玻璃幕牆後的艱辛戰役。
--咚咚咚。
芊笛氣喘籲籲地跑過來:“沒有,我去小涼姐的家裏看過了,房東說她已經退了房子,離開那裏了。”
小摩也從走廊的另一邊跑過來:“醫院裏也沒有……我把住院部門診部化驗部太平間頂樓天台花園廁所統統找了個遍,沒有人說看到過她!”
阿奏跌跌撞撞形象全無地從樓梯口衝過來:“汽車站也沒有,火車站也沒有,輪渡也沒有,飛機場也沒有……”
眾人大驚失色:“什麼!難道你這麼快就去了這麼多地方!?”
阿奏口吐白沫:“是我動用了個人型男魅力發動闊太太客戶們找關係去調查的啦……”
千鈞一發的時刻,一無所獲的搜尋。
夏錦茗緊盯著急救室門上那發光旋轉的紅燈,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隻得無力地閉上眼睛,緩緩地呼出一口氣。
小涼姐……
突然,喧囂猝然而止,紅燈停止旋轉,急救室的門“嗖”的一聲打開了。
向晴空走了出來。
所有人都一下子圍了上去,卻沒有人敢問他什麼,隻是瞪著眼睛神情緊張地看著他。
向晴空摘下淡藍色口罩,迎向大家殷切期待的眼神。他知道每個人都想聽他說出那個令人振奮讓人微笑的好消息。
然而……
他輕歎一口氣,搖了搖頭,撥開眾人的圍繞,一個人奪路而逃。
對不起,讓你們失望了……
在他身後,傳來邱醫生低沉的聲音:“我們……已經盡力了,風間樹的呼吸已經逐漸衰竭,現在隻能依靠呼吸器來勉強維持,估計他……撐不過今晚了。”
無法抑製的慟哭如海嘯般翻湧襲來。
頂樓天台。
雷陣雨過後的微涼天氣。
向晴空站在天台邊緣,抬頭看向太陽正要掙紮露臉的天空,無法抑製正汩汩溢出的淚水。
是誰曾說過,隻要抬起頭,就能不流下這傷心欲絕的眼淚?
是誰曾說過,隻要站得高,就能不再害怕這喧擾紛爭的世界?
是誰曾說過,隻要盡全力,老天總會對堅持到底的人網開一麵?
是誰曾說過……
夠了!夠了!
都是謊言!
為什麼……
為什麼在這天地宇宙間,在這日月星辰下,再勇敢的心,卻仍舊軟弱渺小得不值一提?
究竟,誰能掙脫命運的予取予求,在那深不見底的黑色漩渦中逃出生天?
“小涼……阿樹……”
心痛到了極點,向晴空嗚咽難言。
“哐當”一聲響,鐵門被人推開,立刻有夏日的風倉皇逃竄。
向晴空回過頭去:“哥……你……怎麼來了。”
是的,站在眼前的,正是那個眼角眉梢與自己極其相似、脾氣性格卻大相徑庭的孿生哥哥向舞川。向晴空慌忙抹掉臉頰上的淚水:糟糕,怎麼會在如此狼狽的時刻,被哥哥給抓個正著……
“哥,我……”向晴空索性心一橫,搶在他前麵說道,“我是不會跟你回去的……”
“晴空,你怎麼了?”向舞川看著他,臉上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誰說我是來叫你回去的?”
“哥,你……”向晴空怔住了。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曾愛過一個女孩?”向舞川突然換了話題。
這個如星辰一般明亮卻遙遠的哥哥,這個從未在他麵前流露太多悲喜的哥哥,這個被他如神祗一般頂禮膜拜卻日益疏離的哥哥。
向晴空這時才意識到,這麼多年來,自己隻看到哥哥的光環,隻看到哥哥的榮耀,而那個會痛會哭也會彷徨無助的最真實的哥哥,自己實在關注得太少。
“哥……我……”向晴空搖搖頭,“我還以為你是gay呢。”
“嗬嗬,也不怪你,是我自己從來沒和你說過,”向舞川笑著搖搖頭,“為什麼要說呢?因為我根本……從來就沒得到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