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風間樹一定又臉紅了,“快說,怎麼出去?”
夏錦茗喜歡看他氣急敗壞的模樣:“不出去了,哈哈。”
“……”
“好啦。”再繼續開玩笑下去,風間樹真要把自己當成是誘騙純情男生的色女郎了。
夏錦茗清了清嗓子,繼續說:“你不是一直都想看看,這個城市的大海嗎?”
8
“今年汨羅城的這一項災難改造計劃顯然已經徹底改變了我市夏季幹旱少雨的狀況。據氣象部門調查顯示,大量暖濕氣流和豐沛積雨雲在我市上空已停留多日,今年我市同期降水量是去年的442%。這樣的暖濕天氣明顯對我市生態發展和生態平衡有著良好促進作用。預計,這樣的天氣將持續……”
依然隻有兩個人進餐的家裏,電視機裏的主持人在歡欣愉悅地播讀著有關天氣的好消息。
桌上的清蒸魚沉默著;番茄炒蛋沉默著;牛肉羹沉默著;裝著米飯的白色瓷碗沉默著;筷子和湯勺,不讓碰撞的聲音太過張揚,小心翼翼著。
吃飯的兩個人,各有心事地,長久地沉默著。
於是,電視機的聲音大到有些破音。
長久地突兀著。
“呃……小涼,”是爸爸先打破這樣突兀的沉默,“最近,怎麼沒見你和鬥城零然他們一起玩呢。”
藺子涼把頭轉向電視機:“下雨天就不大想出去呢,這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停……”
“嗯,暑假還是要多出去走走,鬥城還是個不錯的男孩子……”
“爸--”藺子涼不耐煩地把筷子擱在桌上。
“哢噠”。
不是很大聲,卻足以蓋過電視機的喧囂。
不是很刺耳,卻足以打斷一切的交談。
橫亙在彼此中間的,是不想多說不願多說的厭倦。
沒有理由的。
“……我吃飽了。”小涼站起身來,回自己的房間,“爸,我累了,先睡了。”
父親沉默著,不知道原因,因此並不敢多問。他又扒了幾口飯,把盤子裏的剩菜幾乎全部打掃幹淨,然後拿起手機發短信:
“最近小涼可能是談戀愛不太順利,情緒一直不大穩定,我還是過幾天找個機會再跟她說吧。”
房間裏麵--
藺子涼背靠著房門,幾乎隻用了一秒鍾就完全適應了房間裏的黑暗無光。是的,這些天來,她已經太適應這樣缺乏光分子的環境,並且能夠那麼自在舒服地隱匿於其中。
在黑暗中,眼淚不會被發現。
在黑暗中,悲傷不會被發現。
在黑暗中,他的離開,他的傷害,也都可以暫時看不見。
也許,把頭仰起來眼淚就真的不會往下掉。
就像,待在黑暗中,終究能夠睡著。
多希望這一場雨季的到來,是一段冗長而不被夢境打擾的睡眠。
直到太陽終於給予傷心的人,一縷甜暖光線。
與此同時的夜排檔--
“為什麼不去鬥城那邊吃夜宵啊?”田丁見一臉茫然地瞪著蕭零然,“非要繞到這麼遠的地方來。”
“我討厭那個懦弱!自私!虛偽!小氣的男人!”蕭零然抓過一瓶啤酒,“咕咚咕咚”地灌了幾口,“非常非常討厭!”
“喂!”田丁見一把搶過蕭零然手裏的啤酒,“零然,雖然你跟小涼是很好的朋友,我們跟鬥城也是很好的朋友。但是感情的事,誰都難免會自私啊……”
“哼!那你怎麼就沒那麼自私?”蕭零然顯然是喝高了,雙頰紅撲撲的,想了半天也沒找出可以證明田丁見遇到類似情況一定不會那麼自私的例子出來。
“零然……在你心裏,原來我……”田丁見完全被她的酒後話雷得喜出望外,開始誇誇其談,“不是我說,我就是比那個小子勇敢一點,堅強一點,大度一點,man一點,嘿嘿,你說是吧?”
一轉頭,卻看見蕭零然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
乖。
別難過。
我多麼希望你,能夠快樂。
於是,勇敢的、堅強的、大度的、很man的田丁見,輕輕地,在她睡著的臉頰上,吻了一下。
蕭零然整個兒安靜了下來,嘴角有微微上揚的弧度,似乎正毫無雜質地與睡眠約會,拒絕一切煩擾瑣碎的打擾。
不是哭了鬧了醉了,然後困了睡了。
--與此同時的D大病房。
“嘀--嘀--嘀--”
“嘀嗒--嘀嗒--嘀嗒--”
心電圖的跳躍聲,吊瓶中的水滴聲,交錯的聲音如同具有神奇魔力的鬧鍾,用曠日持久的微小力量,召喚著某些元素的重新聚合。
終於,輕輕地,微弱地,病床上瘦削男子的睫毛動了一下,又動了一下。
漫長而不知甜酸滋味的深眠,終於,快要蘇醒過來。
9
“喂,你怎麼不說話?”
“噓--”
穿著白色TEE的清瘦男孩和卷發可愛的女孩並排躺在白色細沙上。
“怎麼了?”
“嗯,我在聽,大海的聲音啊。”
“哦。”
“真的很美。”
“嘿嘿,我說的對吧。是不是比汨羅城的月牙沙灘還要美呀?”
身邊的人卻並不回應,甚至連一點點鼻息都聽不到。
彼時的他們,剛剛從D大附屬醫院的漆黑樓道中摸索出來。從這條隱匿通道下了住院部大樓,便可以看到一條被藤蔓遮蔽的僻靜道路。沿著小路一直走,看不清周遭的景色人群,數百米之後,湛藍海水和象牙沙灘,便奇跡一般地鋪展在眼前。
心無雜質地走啊走,便能達到夢境中的那一片美好的地方。
轉過頭,夏錦茗卻看見躺在身邊的風間樹,已經悄無聲息地睡著了。這個家夥,才睡醒多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