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上卷·樹(5)(1 / 3)

十六歲快要過去的夏天,在汩羅高中蟬聲嘶鳴的操場上第一次碰見穿著白色短裙的藺子涼,曾鬥城的心裏便再也放不下她。藺子涼用她的一個微笑輕易交換他的整個青澀歲月。

可是,他們這麼多年的關係究竟算什麼呢?

午餐時用甜美醬烏賊,交換她看上去就很幹癟的炒時蔬。下課時用一整條街的沉默尾隨,交換她到家門口時的一聲“拜拜”。冬天時用等待交換“早上好”,她壞脾氣時用傾聽交換“我討厭教數學的歐吉桑,非常非常”。

他不是沒有想過,也許有一天,可以用這麼多年的默默守護交換到一句“我喜歡你”。

是癡心妄想嗎?算異想天開吧。

下午兩點,27.8度的氣溫蒸騰出曾鬥城體內所有多餘水分,海風將攤子上的墨鬥魚海帶蚌殼蟶子快要吹幹,海浪的“嘩啦啦”急促地拍打著沙灘。

突然做了一個決定,曾鬥城從海鮮檔下麵掏出一樣東西,對老爸說:“爸,你再頂替我一會兒啊,我馬上就回來。”

“幹杯!”一人一支啤酒瓶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快樂的聲響。

“曾鬥城,你幹嗎這麼好,請我們吃東西啊。”蕭零然問到。

“自然是有好事咯,”田丁見嬉皮笑臉地巴結蕭零然,“零然,嚐嚐這個,剛烤出來的,可新鮮呢。”

“喂,田丁見,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什麼事啊?”蕭零然突然想起,田丁見打電話說還有一些事想告訴她。

“沒……沒啦……”一到關鍵時候,田丁見就窩囊起來,他結結巴巴地說,“待會兒,待會兒再說吧。”

“不會是想跟零然表白吧?”風間樹慢悠悠地揭穿他。

蕭零然的臉一下子紅到脖子根,而田丁見則結結巴巴地說:“你不要瞎講啦,怎麼可能啊,我……我……”

結巴了半天,看見蕭零然的臉,田丁見再也“我”不下去了,心裏暗暗懊悔為什麼要答應曾鬥城把風間樹請來。

曾鬥城一邊動作嫻熟地翻轉,抖動,撒上醬料,一邊不時地看著正在大吃大嚼的風間樹,目光頗有些異樣。

“怎麼了?”風間樹問他,“有什麼不妥嗎?”

曾鬥城並不回答,把剛烤好的海鮮放在他麵前的餐盤裏:“今天多吃點,我請客。”

是的,我請客。哪怕你是我的情敵,哪怕本人並不喜歡你。哪怕你家世顯赫,我平凡暗淡。在心愛的女人麵前,我們都一樣平等,一樣各有輸贏的可能性。

今天,我以一個男人的身份,請你吃決戰前的大餐。

曾鬥城抬手看表,已經八點過五分,滿天星鬥的照耀下,會有一個人的夢想成真嗎?

“啊,那不是小涼嗎?”看見遠處走來的熟悉身影,蕭零然興奮地喊,“小涼,這邊!這邊!”

曾鬥城慌忙丟下手中正在製作的食物,在圍裙上蹭了幾下油乎乎的手,跑到路邊,局促不安地等著。

“耶,鬥城加油,我也要加油。”被愛情衝昏頭腦的田丁見小聲嘟囔著。

“你中邪啦?”蕭零然瞅他。

風間樹還是沉默地吃著,似乎這一切並未被他看在眼裏。

活到二十歲以來的第一次,藺子涼提著紙帶,走在濱海的街道上,去赴一個下午說好的約會。

雖然她的心底並沒有太過確定的答案。

--鬥城,怎麼跑得滿頭都是汗?

--小涼,我……我喜歡你。

--呀?這……

--我、我喜歡你。第一次見到你就喜歡,過了這麼多年還是喜歡你,我也會一直一直喜歡下去,希望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保護你一輩子。

--呃……

--這個,請你收下。

--這是什麼?

--送給你的救生衣。我、我知道你害怕大海,而我喜歡大海。雖然大海有時候很危險,但其實大海是很美好的。我會像這件救生衣一樣,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緊緊地抱住你,保護你,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藺子涼的眼睛濕潤了。在滔天巨浪埋沒頭頂的時候,那個緊緊抱著不放手的男子,是你嗎?

--小涼,你再好好考慮一下。如果……如果可以的話,晚上八點,我在夜排檔等你,如果你願意來的話,請來給我一個答案好嗎?

曾鬥城能夠紅著臉說出這樣的話,已經很不容易了吧。她又怎麼會不把他這些年來的心思看在眼裏呢?今天突如其來的告白令她心有不安,但還是深深感動。

隻是……隻是,曾鬥城,你確定我就是你願意一生一世陪伴的那個人嗎?

“小涼,好難得哦,第一次來光顧曾鬥城的店,就遇到店家放血大請客哦。”零然拉她坐下,“曾鬥城,你這次請客,絕對值回票價。”

風間樹坐在從左到右第四個位置埋頭大吃,然後不經意地抬頭衝藺子涼打招呼:“嗨。”冷冷淡淡的模樣,嘴角還沾著芝麻醬。

藺子涼的心卻因為這一聲“嗨”而陡然慌張起來。為什麼呢?這個白癡到這樣關鍵的時候還跳到她的心裏興風作浪,她害怕麵對的究竟是什麼?

“小涼,我、我太高興了,你能來這裏。你為我來到這裏,到你從來不願靠近的海灘。”曾鬥城激動地拉起藺子涼的手。

“恭喜你,兄弟,你成功了!”田丁見興奮地大叫。

“這是怎麼一回事?”蕭零然完全蒙在鼓裏,不清楚狀況的她看看周圍的幾個朋友們。曾鬥城激動得臉通紅,藺子涼不知所措地站著,風間樹一臉冷淡地又拿起一串烤魷魚,隻有田丁見在歡天喜地瞎起勁。

“你不知道的,鬥城下午去找小涼表白的。跟她約好,要是答應做他女朋友就晚上來排檔找他的,所以……”田丁見暫時充當畫外音。

“真的?”零然不可置信地看著藺子涼。

怎麼會是這樣呢?好像不是這樣吧。藺子涼看著曾鬥城晶瑩善良的眼睛,無論如何都不忍心把手裏拎著的救生衣還給他,說出那句在心底重複了無數次的話。

對不起,我們還是做好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