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慕雪所知的鬼市，其實就是黑市。因著隻在夜間開市，買賣雙方都要戴著一張鬼麵具，不便示人，久而久之才被世人稱之為鬼市。
要到大齊的鬼市，需先進到大齊最出名的煙柳巷。京城兩大銷金窟，醉紅樓和留香閣在巷子裏相對而立。無數紈絝子弟，進進出出，倚翠偎紅，相互說著下流的汙言穢語。
空氣裏，也不禁彌漫著糜亂的味道，讓晏慕雪很是不喜。她隻聽說大齊的鬼市是何等的神秘、何等的詭異，卻沒曾想到會在這樣的地方。
許是看到他們是男女相伴而行，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妓子，倒也並未上來自討沒趣。
九羲卻是領著晏慕雪，直接往留香閣去。
他怎麼會進那種地方？
晏慕雪微微住腳，皺了皺眉，有些不可置信。看九羲的眼神，也變了味。
國師……帶女人逛青樓？
九羲見她沒跟上來，回過頭來，低低一笑，“怎麼了？”修長的手掌，朝她伸了過來。
晏慕雪怔怔地看著那隻寬厚的手掌，再看著他的眼睛。
九羲目光坦然，柔和溫潤，好像眼裏除了她，再無其他。
晏慕雪心頭一軟，就把手搭了上去，心裏別扭道：堂堂國師都不怕進青樓，我還矯情什麼？
進到留香閣，卻是別有洞天。
雖然是一樣的雕欄畫棟，卻並不顯得過於奢華浮躁。反而是氣韻雅淡，靜嫻柔美。
閣內也並沒有外麵看到的那般嘈雜，裏麵來來往往，隻有零零星星的幾個人。閑談間，自在風流，倒像是些文人雅士，與對麵的醉紅樓大為不同。
“阿芙蓉姑娘剛才那曲《雨霖鈴》，似乎哀傷了些。”一個儒雅公子將手中的扇子在手上磕了磕，連連搖頭歎氣。
“雖是哀傷了點，琴音卻還是有如天籟一般，餘音不絕。妙哉妙哉！”另一個翩翩公子一臉陶醉地回味著，讚歎不已。
“這裏，是樂坊。不是青樓。”九羲好笑地提醒道。
晏慕雪感覺自己剛才那點小心思都被看穿了，她氣鼓鼓地瞪了九羲一眼，語重心長道：“國師大人，你這樣，真的不好。”
她的所思所想，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在他麵前，她就像個沒穿衣服，任人評頭論足的妓子一樣，毫無尊嚴。若非這個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幫她，她真的很想跟這個人絕交！
九羲感覺她是真的生氣了，唇邊的笑一凝，歎聲道：“其實，我從未對人使過什麼讀心術。隻有你們潛意識裏想要讓我聽到的話，我的神識才會不自覺地‘聽’到。我說這裏不是青樓，隻是因為你看我的眼神……”
“哦？是嗎？”晏慕雪有點懷疑，可看見九羲認真的眼神，還是下意識點了個頭，“好吧，我相信你。”
“還有，”九羲俯低身子，壓低聲音，“在外麵，不要叫我‘國師大人’。”
晏慕雪皺眉，“那叫什麼？”跟著俏皮地一閃眸子，“叫……師父！”
九羲臉上抽了抽，可看見她鬼靈精的樣子，又忍不住軟了眸色，含笑道：“那我叫你什麼？”
“徒弟！”晏慕雪一彈手指，脫口而出。
九羲踉蹌了一下，扶著頭，有點想昏倒。
他真的很想告訴她，把她當做關門弟子，是為了不讓晏慕寧的陰謀得逞，臨時想出來的辦法。他敢對天發誓，他從來沒想過……要當她的師父！
九羲一張臉糾結在一起，半天都沒舒展開。
“你不樂意啊？”看著他鬱悶的表情，晏慕雪一臉困惑，“不是你說……我是你的‘愛徒’嗎？”晏慕雪刻意強調了一下那兩個字，想到當時的情景，她還是忍不住想要笑出來。
九羲深深看了她一會兒，眉頭一鬆，“叫‘白珈’吧。”
“白珈？”晏慕雪喃喃重複著，說不上好聽也說不上難聽，很平常的名字。可她心裏還是莫名一漾，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蹙眉道：“是你現取的？”
九羲不置可否地笑笑，“不喜歡？”
晏慕雪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古怪，可翻心一想，不論前世還是今生，確實未曾聽過這樣的名字，才朝九羲搖搖頭，莞爾笑道：“師父大人賜名，徒弟怎敢不喜歡呢？”
師父大人……
九羲嘴角抽抽，實在不喜歡這叫法。以至於拉著她的手，都生出了亂倫的錯覺。
他輕咳一聲，覷著晏慕雪的眼色，猶豫道：“你……能不能換個叫法？”
“換個叫法？叫什麼？”晏慕雪眼珠子滴溜溜一轉，“九爺？”
“就這個吧。”九羲勉強笑了笑，比起“師父大人”，這個還勉強能接受。
正說著，一個窈窕的綠衣女子走了上來，盈盈笑道：“兩位，來聽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