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雙眼睛，似看不到底的深淵，中間一點墨色，深邃而蒼茫。似蘊著風雲萬千，藏著欲說還休的故事，讓人生出想要探究的欲望。
這雙眼睛深沉內斂，卻始終落在晏慕雪的臉上。
晏慕雪心裏打了個突，往後退開些，與他保持著距離。想到剛才看著他眼睛，心底那種不斷沉陷的感覺，竟然微微有些失控。晏慕雪心裏就有些發慌，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著，左瞄瞄，右看看，就是不和他打照麵。
“你剛才，給我吃的什麼？”發慌的心緒緩了緩，晏慕雪沒話找話似的地開口。
“療傷的丹藥。”九羲言簡意賅地答著，眼睛依舊瞬也不瞬地看著晏慕雪，似有話想說卻又說不出口。
“果然是好東西。”晏慕雪此刻感覺原本洶湧在肺腑之間的熱氣，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也沒有一絲疼痛。通體舒暢不說，還感覺充滿了力量。
九羲“唔”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遇上這麼個不苟言笑的主，晏慕雪挖空心思也找不出合適的話題，隻覺得尷尬至極。可畢竟，人家剛剛救了她，又不能明著趕人家走。
“你……”還不走？晏慕雪不厚道地咧嘴笑了笑，衝著九羲挑挑眉，希望他能明白自己那點不能說出口的意思。
九羲卻沒頭沒腦地冒了一句：“你還沒吃飯吧？”
你還沒吃飯吧？晏慕雪翻了個白眼，心裏貓抓似的，隻想抓狂。我吃沒吃飯，關你丫什麼事？
但是，這些話，晏慕雪不能對堂堂國師說出來，更不能對自己的救命恩人說出來。隻好繼續裝傻地笑笑，“還沒到飯點，不想吃。”
“現在已經是傍晚了，午飯都沒吃，你不餓？”九羲神情自若地垂眸看著她，眸中點點碎芒，讓晏慕雪差點又失了神。
被他這麼一說，晏慕雪果然感覺肚子空空如也，仿佛為了強調她是真的餓了，她的肚子極不厚道地發出了一聲冗長的“咕”。
被肚子出賣的晏慕雪，隻能對九羲幹笑兩聲。
“吃什麼？”九羲利眸在屋子裏掃了一圈，“你這裏，除了這些爛瓜鹹菜，就沒什麼可以吃的了？”
晏慕雪依舊是幹笑，“是啊是啊。”
“銀鰭，怎麼樣？”九羲淡淡道。
“啊？”晏慕雪傻眼，感覺自己被這個詞砸得眼冒金星，“你說的是，皇上也未必能吃上一口的……銀鰭？”
據說，銀鰭是無盡之海裏難得一見的珍稀魚類。無盡之海，在四方大陸之外虛無縹緲之地，常人無法抵達。因而，銀鰭僅在傳說中出現。其中的美味，是天底下所有的文字都無法描述的。傳說，銀鰭美味無雙，更有難解的妙用。到底是什麼妙用，也無法說清。吃的人，或許是功力大增，或許是福壽綿延，也或許是心想事成。隻有吃過的人，才能體會。
這種東西，買都買不到。
別說是這輩子，就是上輩子。晏慕雪都沒見過，吃過。
暗裏對了對手指，有點想吃，怎麼辦？
九羲很篤定地點了點頭。
國師府裏，魯大廚正在處理一尾銀鰭。剛剛處理幹淨的銀鰭，正要放到水裏洗幹淨。就那麼，在手裏憑空消失了。
魯大廚看著空空如也的兩隻手，“他奶奶的，大白天的，見鬼了。”
身畔，穿著勁裝的俊朗公子，抱著一隻銀狐，單腳跨坐在旁邊的長凳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柔順的狐狸毛，“國師大人的眼皮子底下，能見什麼鬼？”
魯大廚卻露了急色，“孫大人，甭說笑了。這，國師大人要吃的銀鰭沒了，會要了奴才的小命啊。”
“你放心。”孫子楚意味深長地眨眨眼睛，“你的命，他沒興趣。”
正說著，廚房裏的幾樣蔬菜、肉食也跟著消失了。魯大廚驚得下巴都要掉了，和同樣也驚了一下的孫子楚麵麵相覷。
轉眼，孫子楚又跟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抱著銀狐悠哉悠哉地踱步子。
晏慕雪這頭，九羲已經進了廚房，把幾樣菜擺好，捋起袖子，就要準備開始做菜。
國師府裏，孫子楚吹著口哨，銀狐突然淒淒慘慘地垂著淚，“美人在側，堂堂國師也要捋起袖子做庖廚，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美人關！”最可恨的是，本大仙沒人管啊沒人管！唯一的一尾銀鰭，它一口都吃不著啊吃不著。太可憐了。
破落小院裏，正在做菜的九羲動作一頓，隨手操起手邊的水瓢就是一潑。
國師府裏，憑空飛來一瓢水，潑得銀狐渾身濕透，孫子楚也挨了滿頭滿臉。
孫子楚炸了毛，“說你英雄難過美人關的，又不是我！憑什麼潑我？”
一瓢水，又兜頭潑來。
孫子楚吐出一口水，閉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