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梧的注意力隻放在他最後一句話上,連連搖頭:“好的不得了。”
周歆抬起頭打量她,眼光最終落在她赤著的腳上,一雙雪足在青紗裙下半隱半現。
他蹙了蹙眉,沒有理會她的那句“好的不得了”,直接下命令道:“回去把鞋穿上,我去給你端藥。”
清梧的臉立刻皺起來:“我沒有找到鞋子,我也不想吃藥。”
周歆眼角翹起一個弧度來:“沒有得討價還價,先待在這裏,我去給你找鞋。”
看見她老大不高興的模樣又笑,“先吃了藥,我可以教你畫畫,挺好玩的。”
清梧的眼睛立刻亮起來,像是一隻小獸。
他仿佛受了蠱惑一般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她被這個堪稱溫柔的動作嚇到,眼睛瞪得更大,周歆這才醒悟過來,尷尬地將手拿開。
周歆最後的確按照約定教了她畫畫。
她被半圈在他的懷裏,右手被他扣在手心裏,他的左手扶在她的腰上,他問:“你想畫什麼?”
清梧歪著腦袋想了一會,笑容明豔道:“畫你吧!”
周歆的喉結動了動,卻沒說話,握緊了她的手。
小羊毫在紙上一點一點勾勒,先是臉,然後是眼睛,鼻子,嘴巴,頭發,畫得極為細致。最後一筆落下,勾出耳後的碎發。
他鬆開她:“好了。”
清梧認真地觀賞了一會兒,又拿起擱在一旁的筆,抵在下巴上思索了一會兒方下筆。
塗塗抹抹,竟是又在畫中人的手中添了什麼東西。
“嗯,有把劍就不那麼像莊稼漢了。”她這樣說。
周歆啞然失笑,再去看那幅畫……呃,他應該說她的想法不錯但技術實在是慘不忍睹嗎……歪歪斜斜的兩根線也能夠算作是劍嗎?
周歆抽走她手中的筆,就著半圈著她的姿勢重新開始畫。那把歪歪扭扭的寶劍居然被改得有模有樣。
他頓了一瞬,又在劍柄上添了幾道花紋,枝葉交纏,花蕊重重,是茶花的模樣。
他這次沒再鬆開她,修長的手指點到花紋上,他說:“記住這個花紋,這是我的印記。”
他說:“我已經同我師傅聯係過了,我們現在靜等那個妖怪來了。”
清梧後來想起來,那是他們最後一段好時光。
她歪了歪頭,睜開了眼睛。
睡意朦朧裏看見周歆仍然保持著睡前的姿勢,抱著本書在看。
唯獨湖藍的普通長衫已經換成了純白色的長袍,款式和花紋都是古老的式樣。
他看了這麼久?
清梧揉了揉眼睛,定神看了一眼,他好像……沒有翻頁?
她哼哼唧唧地滾了一圈,拽住他的袖子,代表陰君身份的布料柔軟冰涼:“你是在出神嗎?”
周歆的確是在出神,一個溫軟的物體自動滾到他的腳邊還是把他嚇了一跳。
低頭就瞧見她黑漆漆的眼睛,因為剛睡醒還泛著水光。
他不知怎的,就把心裏的話問了出來:“你是不是認識以前的我?”
其實他更想用“喜歡”這個詞,那幅畫實在傾訴了太多感情,而且……
他抿了抿唇,這個空間裏看似平常,實則與他神思相通,也就是說,她的那個夢……他全都看到了。
本來也隻是一時好奇,沒想到妖也會做夢,可是看了之後……
清梧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然後又恢複了那張半真不假的笑容:“嗯……你猜。”
真是一張讓人想撕碎的笑容。
他隱在袖子底下的手緊緊地攥了起來。現在他隻要說出他看到的夢境就能撕碎這張臉。
他的拳頭緊了又鬆,最終還是拉開唇角輕輕地笑了一下:“猜不到。”
清梧也笑,兩個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似乎好了許多,清梧拍拍袖子站起身:“那,我走了哦!”
她想要跑了,周歆的心底不安定的情緒又開始叫囂,輕盈的人影已經到了門邊,他突然開口:“三天後。”
清梧轉過身:“三天後什麼?”
周歆頓頓:“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