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光屁股娃娃站在一條河流的對岸，七嘴八舌地叫嚷著：
“劍荏，快過來呀，沒事的！”
“水不深，還沒沒腰呢，沒事，快蹚過來呀！”
“就等你了！快點吧！”
“……”
河岸的這一邊，隻剩下這個叫劍荏的娃娃，貌似七八歲的樣子。
他站在水邊，聽著對岸小夥伴的呼喊，眼睛卻一直看著水麵。
他上身穿著一件破舊的，已經分辨不出顏色的短褂。下身與對麵那些娃娃一樣的光鮮，一樣的一覽無餘。
他的皮膚白而細膩，眉眼間很是清秀，卻有著與他年齡不太相稱的一抹憂鬱。
對岸的小夥伴們，從頭到腳幾乎一個顏色，黑的透亮，活脫脫一群非洲小酋長。
和這群小酋長們相比，他是最富有的。
因為隻有他有一件短褂。盡管這件短褂已經有很多破洞，已經薄如蟬翼，稍不注意就會刮破，稍一撕扯就會碎掉。
對岸的小夥伴們，全身上下除了那個自帶的小零件，卻是光溜溜的什麼都沒有。如果想當一個真正的酋長，他們至少還需要一小塊兜襠布。
劍荏的雙腳已經站在水裏，卻一直在猶豫。
看著湍急的水流，他有些暈。
長這麼大，他第一次看見河，第一次知道河流的樣子。
河水不是很深。那群小酋長們過河的時候，他很注意地看到，河水剛剛到個子最高的王小明的腰部。個子最小的才七歲的小鐵子，河水也則剛剛到他的脖子。
看著他們過河的樣子，他非常佩服小鐵子。
過河的時候，小鐵子仰頭看天，雙手高舉。盡管他手裏什麼都沒有。他如果不仰起頭，河水就會灌進他的嘴裏。
盡管這麼危險，小鐵子還在不停地大喊大叫，興奮異常。
他十分希望自己也能像小鐵子那樣，在危險麵前，勇敢而樂天。
……
對岸是一片很大很大的沙灘，沙灘上是各種各樣的鵝卵石。沙灘後麵的十幾丈遠處，有各種各樣的連根拔起的樹木，以及零星的、還在生長著的小灌木叢。灌木叢上纏繞著一些雜物，明顯是漲水時水流衝刷帶來的結果。
樹木倒在河灘上，已經枯幹，隻剩下光禿禿的橫臥著的樹幹，和已經翻轉起來的樹根。
再往遠處，則是密密麻麻而繁茂的灌木樹林。
這群光屁*股娃娃就是要去那片灌木叢林裏，摘野果，掏鳥蛋，抓小魚。這些都是可以果腹的東西。
他們家的大人們，每天都很窮。
這些光屁*股娃娃們，每天都很餓。
這個叫劍荏的娃娃，昨天才跟著父母一起來到這個叫“前秦大隊”的村莊。他不想在這群新結識的娃娃們麵前太過露怯，那樣可就太沒麵子了，以後還咋混？還想不想在這裏混了？
他終於下河了。
在河裏向前走了幾步後，他才知道，河裏的卵石與岸上的卵石完全不一樣，太特麼滑溜了。腳踩上去根本就站不穩，他的緊張就又增加了幾分。
河對岸，整個河道的空間裏，忽然鴉雀無聲。
對岸十幾雙眼睛都緊緊盯在了這個叫劍荏的娃娃身上。
……
作為前秦大隊的原住民，這些娃娃從大人們的嘴裏，知道這條無名河很“饞”。
無論是河水暴漲的季節，還是如現在這般河水最瘦的時候，每年都會有一到幾個大人或小孩，把命丟在這條河裏。
丟命的小孩子自然都是本村的。
丟命的大人們則是哪裏的都有。
有些大人要靠這條河養家糊口，並且都是很自信自己水性的人。
但“淹死會水的”這句話，不管你信不信，一定自有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