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馬戲團來了,我眼看街邊擺開陣勢的耍刀人,嘴裏的酒精都要把火噴得跟天外來仙似的。我幾乎要買下他們手中的驅蟲藥。這算不算另一種引火燒身?我的意思是,我對胡安·魯爾弗的著迷太匪夷所思。下載了pdf電子書還不夠,打印出來還不夠,嘴裏不停念叨。以至於一次公開場合的失言,聽者有心,用心的朋友破費替我買來一本舊書《胡安·魯爾弗中短篇小說集》。平原烈火中的篇什,混亂,殘酷,有罕見的地域特色。聯想到之前看到的電影《殺手悲歌》裏的吉他手,一場不知所謂的追殺。然而,用望遠鏡欣賞是一回事,移植是另一回事,至少目前,我失敗了,它顯得水土不服。但我仍將嚐試著繼續寫完《柘木之毒》,夠毒,又不帶魔幻。
而極簡主義就像我手中的一把剃須刀,將胡子拉碴全然剔除。我並由此沉迷於對話。一直以為,是這樣子,和人聊天經常都是各聊各的,居然還聊得很開懷的樣子。這些對話包含一定的語境,又都沒具體所指。熟悉又陌生的生活場景,不明所以的置身何處,從中你可以知道某個家夥的情趣,也可以讓人保留不明所以。請不必去深究此人的故事。沒那麼多故事。有的是,對話。極其簡單,質實。日常生活的繁瑣已經是五味雜陳。有天,我發現自己花太多力氣在細致的描寫上,其實是高估了自己和讀者的耐心。人的耐心應是建立在不斷提升的好奇心上。一種緊張的氣氛,也會催生它。我曾多次觀賞雅克·貝克的《洞》。偷生無需其他,用沙漏鎖定時間,深挖洞就是。當我用菜刀把一切都收拾了入鍋,可看了就已經吃飽了。沒胃口。後來我發現回歸傳統的情節把握上,用平和的心態,氣息也就理順。我想,羅蘭·巴特的零度寫作,不是指零度的情節;而是,零度的敘述。我曾經懷疑自己是不是物主義者,結論顯然是。物已經不是簡單的羅列,擺設,抑或疊加。物就是物,它的無法與人親近的冷冰冰。塞林格在麥田守望者裏用男主人公霍爾頓的話極力推崇林·拉德納,我知道此君寫了《有人喜歡冷冰冰》,這書我在書城隨手翻翻,有好感的隻是“冷冰冰”三字。它讓我想到冷小說。烏青說冷的通常比熱的保存時間更長。我目前要寫的故事,本質上,它是物。原生態的,冷冰冰的:語言簡潔,故事簡單,人物屈指可數。它就得是剃須刀,在臉上刮劃,撥冗去繁。而且用一種在海底湧動的不見底的力量緩慢潛行。帶著點笨拙,也帶著點生硬。我想,我要寫的情愛故事就是如此了,相對冷門。冷門,也可以說是無用的。令人鬆弛。一次不行,那就再來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