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2章 之子於歸(1 / 2)

關於她最後離開逍遙堂的情形,蘇穆並未親眼目睹,一切均有送她出城的辰星轉述,據說她離開之時身無長物,一無所取,神色坦然,隻是反複吟唱著一首小曲。蘇穆抬眸,不由追問:“什麼小曲。”

“習習穀風,以陰以雨。之子於歸,遠送於野。何彼蒼天,不得其所。逍遙九州,無所定處。世人暗蔽,不知賢者。年紀逝邁,一身將老。”辰星如實道,“含露娘子走時一遍遍吟誦著這支小曲。”

良久都不見蘇穆有什麼反應,辰星鬥膽抬眼看去,他站在窗口,負手望向窗外初升的朝陽,眉眼間異常的寥落。他低聲、反複誦念著那支小曲,像是品味著那時含露的心境,忽然側首問辰星:“含露走之前,可還曾說過什麼?”

辰星點頭:“君上,含露走之時,希望最後為君上盡綿薄之力,她已將無心之軍布置在皇甫各處關隘,替巍鳴君守住逍遙堂。含露囑咐說,如今已在逍遙堂刀刃相見,悠然河南北必定謠言四起,野心之徒定會順勢而起,君上若要輔佐巍鳴君,須得重振皇甫聲威,震懾各大世家。”

“含露一貫心思縝密,思量周全。你帶著盾牌營去監軍吧。”

“是,”辰星再問,“不過君上,扶澤家主雖已死,那陸廉世家又該如何處置?”

“放他走,”蘇穆冷冷一笑,“識趣的狗會知道怎樣才對自己有利,我想,陸廉最應該懂這個道理。”

辰星領命而去,照著蘇穆吩咐放陸廉離城。陸廉驚魂甫定,扶著宮牆跌跌撞撞走出逍遙堂,等候已久的陸廉武士連忙上去扶他,看了看他身邊,見無人跟著,便壓低聲音問:“首領,我們要回領地嗎?”

毫無疑問,那日大殿之內發生的一切將會成為陸廉畢生的噩夢,他想了想,雙眼忽然變得狠辣:“逍遙堂已成困獸之籠,悠然河南北多少雙眼睛直勾勾盯著呢,還有那逍遙流雲,既然已經找到,豈有放過之理?將今日之事傳出去,我看他逍遙堂能殺一個扶澤,還能殺十個?百個?”

“是。”

陸廉膽回頭看了逍遙堂最後一眼,他意味深長地一笑:“荊南蘇穆,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如此出頭上位,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我們來日方長。”

眾世家陸續出城的消息傳到芳聘處,侍女稟她道:“長郡主,各大世家的人出了逍遙堂,城門也落下了。隻是,那荊南蘇穆的士卒紛紛把守我皇甫防禦關隘。”

芳聘的臉上不見一絲半點喜色,相反卻是憂心忡忡,坐在桌邊喃喃自語:“禮崩樂壞,禍起蕭牆。”

侍女不知她所言合意,疑惑地喚她:“長郡主?”

倒是一旁的晟睿見她如此失魂落魄,發出了一聲嘲弄的笑,閑閑道:“似曾相識吧,真是詭譎,同樣外戚專權,同樣是臣壯主弱……”

聽到這裏芳聘如被針紮,豁然站起,高聲否決:“誰也別想成為當年的懿滄群!”轉頭看那唯恐天下不亂的晟睿,心裏說不出煩還是厭還是其他什麼,隻覺他在這裏竟是這樣的紮眼,芳聘蹙眉問他,“我既無法扼製於你,為何不走?”

晟睿收了戲謔表情,正色望向她:“我隻為一事。”

這次輪到芳聘換上了那嘲弄的笑意:“到底是何事?可讓你犯險留在此處?”

“我要見你們小郡主的畫像。”他簡單道。

芳聘先是一驚,繼而一笑,打量著他:“看不出你竟還如此癡情,為了小妹的一副畫像糾纏這些時日,給,不是不可以……隻是……”她眸色一轉,變得狠毒銳利,直勾勾地盯著晟睿的眼,慫恿他道,“不如我們做一筆交易。若你幫我拿下蘇穆,我就把當年偷換了的小妹畫像給你。”

晟睿笑得輕蔑:“我素來不與心狠手辣的女人做交易,當年是你動了手腳,一張畫像換蘇穆的命?不值當吧?”

芳聘吃準了晟睿要見離櫻的決心,以掌作扇,裝腔作勢地扇了幾扇,閑閑道:“當年你我大婚,見了婚貼上寫著我的名字,你都未作反應,可見,你根本不知道心上人叫什麼,推測起來,應當是與她有過幾麵之緣,便情深難忘。你見了我小妹的背影畫像,便武斷認為是你心上人,就不想看看她的真容嗎?而且,”芳聘拋出她認為有利的條件,“我會解開你金鎖。”

晟睿嗬嗬一聲笑:“你不怕我殺了你?”

芳聘瞥他一眼,神態悠然:“你不怕等錯了人?”

晟睿臉色漸沉,盯她良久,像是權衡這決定的利弊,終於他一點頭。

芳聘滿意微笑,雙手一擊,道:“進來。”

“蘇穆君,皇甫長郡主在外求見。”

蘇穆從書冊之間抬起頭,蹙眉問:“還有誰?”

侍衛稟道:“隻有一個侍女,和那叛臣懿滄晟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