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蘭被他一語驚醒,這才注意到巍鳴就在自己近旁,聽他此話,也小聲回他:“你也是。”
蘇穆看著二人這一番對語,明明是最簡單的幾句對白,心中卻好似有醋意翻滾,一時難耐,當著巍鳴的麵不管不顧地牽住了葉蘭的手,仿佛無聲的宣誓。
葉蘭不以為意,自然地回頭衝著蘇穆淺淺一笑,絲毫不覺被冒犯的樣子,他亦回她一笑。巍鳴心下一黯,想到昔日二人同行她對自己百般嫌棄,萬般抵觸,如今對著蘇穆卻巧笑倩兮,便知了親疏遠近,心頓時往下一沉。
天色漸晚,含露安排了一幹人等先行在鸞傾殿內住下,為防懿滄群再生事端,又命盾牌輪番值守,日夜巡視。蘇穆正在房中獨自換藥,忽然聽見門響,走去開口,發現葉蘭獨自一人站在門外月下,踏著一脈月色流光,淚眼怔忡地看著他。
蘇穆心一顫,不得不向自己承認,再完美的防線也會在她的眼淚下潰不成軍:“怎麼了?”他問。
她含淚道:“蘭兒錯了,我知蘇穆君在生我的氣……答應蘇穆君的事情,蘭兒沒有做到。”
蘇穆不語,走上前去,幹脆地一把將葉蘭攬入懷中。
“對,”他說,“我很生氣,氣你為何屢屢自己於困境,讓我為你擔驚受怕……我也氣,氣你不好好珍惜自己這條小命……我更氣,氣我在你萬夫所指的境地,卻沒有能力保護你。”
葉蘭雙睫顫了顫,蓄在目中許久的淚珠簌簌滾下,悉數落在他懷內衣襟上。
他自然地吻了吻她額頭,喃喃道:“我最氣的,是我違背真心,放你離開……你走後的這些天,我看誰都像你,可是仔細一看,那些人分明就不是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以為讓你走,我的心就能靜下來,時至今日我才明白,隻有你在我身邊,我的心才能得到永久的安寧。”
葉蘭動容,低聲道:“我也是……離開蘇穆君的這幾日,蘭兒心心念念都盼著再相逢的時候。今日蘭兒在殿外見重重把守,以為再也見不到蘇穆君了……那一刻我就發誓,如果蘇穆君遭遇不測,蘭兒也絕不苟活。”
蘇穆用指腹輕點她麵頰為她拭淚,柔聲道:“當時送你離開,就是想要你好好活下來,如今看來,我們都是傻瓜。”
葉蘭擒住他為她拭淚的一根手指,像小孩子一樣緊緊攥著,唯恐他在自己眼前消失了一般:“人都說,情深不壽,用情至深的人都不會活得太久,可是他們不知道啊,生命會在兩情相悅、心心相惜之前變得輕如鴻毛,蘭兒願做重情重義之人。”
蘇穆輕輕撫著她額發,搖頭道:“怎麼又說起傻話了?咱們不會死的,誰都不會死,這輩子,我們都會長長久久地守下去。”
葉蘭得他如此保證,雖深知未來不在任何人的掌控之中,心卻安定了下來,閉眼依偎入他懷中,忽然聽見頭頂他輕輕倒吸了一口冷氣,葉蘭驚慌抬頭,見他手扶胸口,雙眉淺蹙,葉蘭這才想起他身上的傷,立刻道:“我去叫人來。”
“不要……”他伸手拉她,意外牽動了胸口的傷,又是一聲痛呼,葉蘭心疼極了:“你先坐下。”
得到她的關懷照顧正是他想要的效果,蘇穆手撫著胸口,作出十分疼痛的形容,依言坐下,雙目卻是眨也不眨地緊緊盯著她:“你別走。”
“疼麼?”
“疼。”
這一聲疼讓葉蘭心都揪了起來,他此番受傷倒真成了小孩子一般,寸步不離左右,生怕一眨眼她就會走,葉蘭既覺得好笑又覺得心酸,溫言道:“那由我為你換藥,好麼?”
他麵露笑意,這才點頭,鬆開了手。
葉蘭揭開蘇穆衣衫,絞了幹淨帕子來,為他清理背部的傷口,一邊輕力擦拭一邊問:“疼麼?”
蘇穆搖頭,如實道:“不疼。”
葉蘭忍不住笑了:“一會兒說疼,一會兒又說不疼,莫不成真是個傻子。”
蘇穆含笑望著葉蘭:“隻要是蘭兒為我包紮,便不覺得疼了。”
葉蘭小臉一紅,羞澀垂眼。
蘇穆忽然想到了什麼,食指輕點著桌麵,仿佛隨意提了一句:“對了,蘭兒怎會和那個皇甫巍鳴攪擾在一起?”
她便將初遇巍鳴的來龍去脈悉數告訴給了蘇穆,蘇穆留心觀察她表情,見她神色如常,並無一絲半點曖昧旖旎的表情,知道不過是襄王有意神女無情,暗中便鬆了一口氣。
她笑道:“此行真是幸虧了巍鳴小君,若不是他,蘭兒也不知該如何化解此次鸞傾城之困,更不知有沒有機會再見蘇穆君一麵?”
蘇穆想的卻全然不是她所提的那些事,想到剛才殿上巍鳴看著葉蘭的眼神,出於同為男性的直覺,他敏銳地捕捉到巍鳴對葉蘭那不同尋常的感情,值得他加倍警惕,但是當著葉蘭的麵,他也不會蠢到拿這個問題來詢問葉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