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鸞鳳之女(2 / 2)

後來一天他喝多了,來她的含露小憩坐了一坐,含露問他為何這樣高興。蘇穆含笑道:“認識一個笨蛋。”含露奇道:“既是笨蛋,為何令君上如此開懷?”蘇穆凝神想了想,又搖了搖頭,嘴角笑意未歇,“並不是很笨,隻是固若頑石,不肯低頭,讓我不知道該怎麼對他才好。”

她終於明白,他一切細微的改變並非這場劍舞,而是舞劍的這個人。那一刻,通達明慧如含露也不由慶幸,這是個男人,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惺惺相惜不足為懼,哪怕成為傳奇。一切也隻能到此為止。

劍舞正值精彩處,忽然聽見殿門外傳來一陣騷動,懿滄密探領著一對人馬闖進了大殿,各個身披銀甲,手持器械,他們的出現中斷了葉蘭的表演。

絲竹戛然而止,侍從奴仆見來人氣勢洶洶均大氣不敢出。領頭的密探敷衍地朝蘇穆行了一禮,傲慢道:“我們奉逍遙堂之命,在你鸞傾城境內奉監管督促之責,這些人,”他徐徐環視殿中,用劍鞘指了指葉蘭一行人,“不顧禁武令,私造兵刃,我們此次前來就是為了捉拿他們的,快,給我抓起來。”

葉蘭眼見仇敵恨意頓生,握緊手中長劍正欲放手一搏,想到身後無辜的兄弟和母親,終於還是低頭,捏緊垂在身側的拳頭說:“是我一個人用武,一人做事一人當,我跟你們走。”

“且慢,”蘇穆出聲阻止,走下高台來到葉蘭麵前,向這群不速之客解釋道,“他是我請來的客人,手上拿的是我的劍,並非私造,誰敢動他?”

密探陰鷙目光掃過他的臉,皮笑肉不笑道:“就算現在拿的是蘇穆君的劍,那如何解釋那天你等二人在小樹林比武的情形?當時我們可都在現場,親眼所見。”

“是啊,蘇穆君,如果我們就此事稟告逍遙堂,悠然河南北的世家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踏平你們的鸞傾城。”

他瞳孔驟然一縮,順勢握住葉蘭的手,提起她手中之劍,將其架在說話那人的脖子上,灼熱的掌溫令葉蘭微微一震,她抬起頭,見他下頜緊繃,鼻中霎時一酸,難以形容那瞬自己感受,孤立無援之際有人及時伸手,替她遮擋麵前的災禍,過去這十數載,他是第一個。

空氣因他這個動作變得凝重,懿滄密探側首掃了頸邊的劍鋒一眼,陰陽怪氣地問蘇穆:“敢問蘇穆君,這是何意?”

他睥睨著他,語調冰冷,一字一句卻不似威脅:“你真的以為我不會在這裏殺了你?”

眼見事態一觸即發,兩廂僵持不下,含露趕忙上前解圍,低聲勸慰:“蘇穆君切不可在這種時候意氣用事,落了他人口實。”蘇穆蹙眉望向含露,含露暗暗朝他搖頭,示意他忍。

他一忍再忍,忍到眼下已經覺得夠了。

他忘不了姑姑荊南夢慘死的那一幕,那一幕重複在他夢魘中上演。他清楚地記得姑姑絕美容顏是如何一瞬枯萎,他忘不了侍女臨死前那含恨的眼。多少次他曾設想,如果當初他跟姑姑她們一起葬身悠然河,或許這些年他就不必再忍受仇恨的折磨。

可活下去的偏偏是他。

蘇穆恨意勃發,手中的劍遲遲沒有放下。

含露求助得看向葉蘭,眼下能救蘇穆的隻有她了。

葉蘭心領神會,感激蘇穆傾其所有的保護,略一用力,從他掌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撤下架在密探肩上長劍,以雙手將劍送歸蘇穆:“謝君借劍。”

“你,”蘇穆聲音轉厲,痛心疾首地質問,“你不要命了麼?”

“那蘇穆君呢?”她笑笑,態度依舊平靜,“是否也顧忌了自己的性命,和鸞傾城百姓的安危?”

他衝動地一把握住她奉劍的手。從來都是端雅入骨,風采純然的人,沒見過他有如此失態的時候:“那你呢?你不也是我鸞傾城的百姓?憑什麼不需要我的保護?”

葉蘭心頭一顫。她深信不疑,他會為了她的平安不惜付出任何代價,可後果是什麼,誰都承擔不起。葉蘭懇切道:“一人與眾人,孰輕孰重,望蘇穆君三思。”

蘇穆搖頭:“你說的不對,一人與眾人,並無分別,他們都是我的子民,你也是,如果我連你都保護不了,談何保護我鸞傾城的百姓?”

含露大概怎麼都沒想到這名少年在蘇穆心底的分量竟有這麼重,一時急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葉蘭卻在蘇穆那席話後俯身跪下,心甘情願地朝他叩首,動容道:“葉蘭會記得,記得今日蘇穆為葉蘭做的一切。”她抬起頭,眼中不見一絲悲切,蘇穆心潮翻湧,俱是恨與痛,聽她繼續說,“可是蘇穆君並非葉蘭一人的君上,鸞傾城的百姓還仰仗您的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