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二日,風滿樓來了信,說是石相公請到風滿樓一聚。

沈惟敬道“石相公可從未在風滿樓宴請過我的呀!真是今時不同往日了!”趕緊拉上沈嘉旺便去了。

阿香喜氣洋溢給沈惟敬接的風,將他笑盈盈地迎進了內院。石尚書和袁公已經坐在了上首,見沈惟敬到了,石星居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握著沈惟敬的手,笑道“沈公可來了!今天,讓哥倆好好喝上一杯!”

沈惟敬聽了石尚書這體己的話,心花怒放。倒酒的時候,阿香趁旁人不注意,悄聲在沈惟敬耳邊說“石尚書心情真好,你富貴該來了!”沈惟敬一聽,心中又驚又喜,但又不知阿香所指何事,隻見阿香一個勁向自己眨眼睛。

果然,石尚書發話了,“先前雖然我倆未有深談過,但也知道沈公幫我家袁公出了不少力,這些我都是看在眼裏的。”沈惟敬還要忙不迭辭讓,石星卻擺擺手,“都說了是自家人,沈公就不必見外了。我有個事情還想請沈公幫忙呢。”

沈惟敬恭敬道“石大人但說無妨,能做到的,小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石尚書道“最近聖上聖體遷安,已經許久不上朝了。外麵不知道的閑人都傳聖上懶政怠工,不理國事。可是我任聖上陵寢的監造,有時數天一報工程進度,聖上都會展露天顏接見,可見外間人的傳言無稽荒謬。”

沈惟敬恭敬聽著,阿香也在忙著倒酒讓人傳菜,沈惟敬倒是猜不出石星要他做什麼。

石星停頓了片刻,又接口道“我見聖上時,聖上殷切詢問各項細務,又條分縷析指導我處這事當如何,那事又要如何辦理,很是費神費心。我確實也見到聖上身體欠安,暑熱蒸骨,竟連行動都有些不便。”

石星所講的,是自己主修陵寢時,與當朝皇帝萬曆帝的密會對接,民間都在傳萬曆帝沉溺酒色,冷落誕下皇長子的王氏妃子,偏寵鄭貴妃,日日在宮中與鄭貴妃與太監淫樂,風流皇帝,神秘後宮、或許還有廢長立幼,小龍奪嫡的宮廷陰謀,萬曆帝的故事幾乎彙集了市井小民最喜歡的所有元素,在民間關於萬曆帝不上朝的傳聞比石星說的還要不堪百倍,甚至繪聲繪色,有萬曆帝與太監同床的怪異傳聞,市井漢子沈惟敬自然都是聽過的,從前也是一笑而過罷了,如今這些相似的話居然從真的見過萬曆帝的石星口中說出,沈惟敬尤感好奇,但還是未能猜出這與自己有什麼關係。

石星又道“上次見聖上,聖上要借竹杖緩行。但前日我又入宮拜見,聖上卻像換了個人般,神情暢快,竹杖也不用了。”沈惟敬也不禁驚歎道“竟能如此神奇?!是用了什麼靈方妙藥嗎?”

石星點點頭“還真是用了一味神藥。”

沈惟敬道“敢問這是什麼藥呢?”

石星笑道“說是申閣老貢入的丹藥。”

沈惟敬心中恍然大悟,“原來申閣老口中的貴客……”

石星笑著說“我也是才知道,原來申閣老將藥貢給了聖上。”

狂喜像閃電一樣穿透了沈惟敬的身子,這下真是交上華蓋大運了,皇帝吃了都叫好的藥,傳出去該賣多少銀子呢?若真是皇帝吃了都叫好,那還需辛苦賣藥麼,直接如南朝陶弘景般做了山中宰相,世界上有的是想借神仙入宮辦事的人。沈惟敬激動得花了好些時間才緩過神來,想起要回石星的話,但話到嘴邊隻剩了幾個“啊呀!難蒙錯愛”“折煞我也”等等陳詞濫調。

石星和阿香見慣了這些底下人偶爾受了天眷時的狂喜,倒是在旁邊笑吟吟看著不出聲。

過了好一陣子,沈惟敬才緩過來,道“那我再去給聖上貢點?”

石星點點頭“我正有此意。申大人馬上要離任,你也是知道的。石某雖然不才,但也是想讓聖上龍體安康,以更好禦國安邦。沈公,你的丹藥正能讓聖上龍體複安。”

沈惟敬喜出望外,道“小的必定全力以赴,用心做出徐福的上古金丹,交給石老爺。”

石星滿意點點頭,但又似有意無意般問了一嘴“沈惟敬,你這金丹是用什麼做的?”

沈惟敬道“那天申閣老在的時候,跟各位大人說了呢,不就是用徐福的仙方做的麼。”

石星笑了“這丹藥是要貢給聖上的,可千萬不能有絲毫差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