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一望沒有邊際,淡藍色的細碎的泡沫堆出來的海浪一層層地撲向沙灘,海邊偶爾有幾個遊玩的遊人,穿著泳衣或者比基尼,在沙灘上散步或者嬉鬧。此時,一個頭發像海藻般蓬亂的女孩從海裏鑽了出來,她用手遮著刺眼的陽光,畢竟在深海生活久了,這麼強烈的陽光她無法適應。
記憶依稀回到三個月前,她第一次浮上水麵,看到了臨海的一棟別墅,裏麵拉著薄薄的窗簾,許多穿著晚禮服,端著酒杯的人影倒映在綴有蕾絲的,清淺的藍色紗帳上,此時卻有一個大約十八九歲的男子穿著筆挺的西裝,和一件白襯衫走了出來。他有著兩道濃墨般的眉毛,十指修長,此時正靠著欄杆看著遠方的星光。
遠方的霧很薄,他憂鬱地皺著眉頭,撇著嘴,似乎在沉思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安夏沫這次浮出海麵似乎是挺著巨大的壓力,人魚族的鎮族之寶東海明珠被偷,而長姐伊麗莎白自從一年前失蹤後便再也沒有回來,她作為小七,第七位人魚,肩負著救亡圖存的重任,從五歲起就被鎖在海底王宮裏,她低下頭看著自己手裏的那瓶藥水,自己已經接近沙灘,而退路,已經退無可退。
櫻花學院是D市最好的一所高中,當安夏沫清淺而略帶哀傷的笑容出現在校門口時,幾乎已經驚呆了很多人。她已經褪去了青澀與狼狽,濕漉漉的頭發已經吹幹,不過還是不合時宜地夾著一個白貝殼,站在安夏沫身邊的林青檸擰了安夏沫的胳膊一把,安夏沫才回過神來,她已經在校門口站了很久。
“這位是安夏沫同學。”安夏沫背著書包,拂過自己長而濃密的劉海走上講台時,莫老師如此介紹她。
“嗯。”安夏沫局促不安地揉著自己校服的一角,目光在人群裏焦灼不安,“很…很高興見到大家…我是安夏沫,來…來自大海…”
台下的學生們有人在無聊地嚼著糖果,有人在無聊地玩著手機,此時被課堂弄得七零八散的注意力忽然全部都集中到安夏沫的臉上,安夏沫手足無措地站著,直到眼珠子蒼白地一動“大…達駭…高中,騰達的達,駭人的駭…”
此時班級的注意力才漸漸轉移,安夏沫才鬆了一口氣。
想在一所學校裏遇見一個人並不難,況且是一個占地麵積這麼小的地方,在這麼一個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小圈子裏,甚至不用去找誰,多上幾次課,多在林蔭樹下吃幾次飯菜,就可以遇見一個人。可是遇見一個人的時候並不是那麼美好,安夏沫和女生們在吃飯的時候,曹赫與另外一個粉裙女生相依走來,粉裙女生甚至比曹赫更加奪人眼球,因為她如此漂亮,似乎全身都在發著金燦燦的光芒,模樣清純,笑起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周薇發現安夏沫的注意力並不在吃飯上麵,隻是拿著一雙筷子,並著腳,傻傻地對著遠方發愣。此時周薇順著安夏沫的視線看去,才發現了曹赫與方辰音。周薇八卦地說道“呀,那不是我們學校公認的校花嗎?嘖嘖嘖,沒有想到曹赫真的追到她了,阿辰可難追得很呢,她不僅長得漂亮,還多次蟬聯芭蕾,鋼琴的雙冠軍,家裏可有錢了,聽說她父親財團的淨資產就有好幾億!她右手腕上的手鏈,朱朱,這不是我上次看的那本雜誌上的嗎!…”
周薇後麵和另外一個女生可謂是嘖嘖稱奇念叨了很多,大概都是些羨慕嫉妒恨之類的話,朱朱說她多喜歡那串手鏈,周薇就開始品評自己的時尚曆史,不過安夏沫都沒有聽進去。周薇所說的話有兩個核心,第一個:就是方辰音是多麼完美;而第二個,就是她最不想承認而不得不承認的,曹赫有多麼喜愛方辰音,包括追了她多少年,以及為了她在雨裏淋了幾個小時,為她曠了多少節課,曠了多少考試。
安夏沫在放學後數著自己的步子,低著頭慢慢踱步走到了海壩的斷橋旁,林青檸撫摸著自己雪白的狐狸尾巴,然後對旁邊發呆的安夏沫說:“我說,小沫,你就盡早撤吧,別人的世界裏根本沒有你,你還是快點回你的海底吧。如果你再這樣,我聽別人說,人類都把這種人稱為小三呢。”
安夏沫愴然一笑,海藍色的眼睛對著她向來害怕和不適應的陽光,陽光溫柔地撫摸著這座海邊陰雨連綿的小城。“呃。”安夏沫胡亂回答道“青檸,你在人間混了多久?”安夏沫坐在海壩斷橋上,雙腳懸空,露出她潔白的長腿,一個人低著頭在小本子上亂塗亂畫,毫無章法邏輯。
“自然比你久。”
安夏沫苦笑,她知道林青檸是一個孤兒,她本來是狐狸精的女兒,卻從小被父母遺棄在麻瓜的家門口,她從海壩上蹦下來,用手指試圖遮蓋無孔不入的太陽,說道“全世界不止是他,我好不容易逃出了深海,自然得逛逛。”她的麵龐蒼白成象牙的顏色。
窗外下著大雨,安夏沫攏了攏自己的衣服,目光楚楚地望著窗外,身後有一個人抱過來,安夏沫很驚覺地躲開了,看著麵前穿著t-shirt,牛仔褲的男子,安夏沫攏著毛線披肩站在落地窗旁邊,良久才做了回應“比爾,好久不見。”那個被稱作比爾的人注視了安夏沫良久,才說道“既然來到了陸地,為何遲遲不來找我?”
“功課忙。”安夏沫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你這幾天都在街上閑逛。”比爾·傑克遜咄咄逼人。
“我在找參考書。”安夏沫並不服輸。
“小七竟然還需要參考書!”比爾留著黑色細削的頭發,如墨的眸子步步緊逼,“我們的七公主不是在魔法學院提前修學畢業,而且各科成績均是最高分麼?”他愴然道“你愛上了那個男孩,是不是!”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安夏沫還來不及反應,比爾就已經吻上了安夏沫的嘴唇,安夏沫給了比爾一耳光,而比爾卻是一個強悍的吸血鬼,被打了一耳光的比爾露出自己的尖牙,準備去吸安夏沫的血液,人魚的血液比人的血更加美味,也更加有營養,況且還是一個魔法修養這麼高的青春少女,可是安夏沫有能力反抗,卻絲毫沒有打算反抗,就在比爾的獠牙碰到安夏沫的肌膚的時候,比爾看著安夏沫近在咫尺的臉龐卻放棄了吸血的打算。
他嘶啞的聲音幾乎帶著哭腔:“小沫,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我為了你和父親幾乎都鬧翻了,現在無論我走到哪裏,都有人對我指指點點,說我是叛徒,是吸血鬼家族的叛徒!”
安夏沫一襲碎花長裙,麵對著黑色的木板門,她一直毫無感覺地咬著自己的下嘴唇,此時鮮血從她的嘴角流下,一滴兩滴,鮮紅得猶如滴血的玫瑰花。她抖動著雙肩,哭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比爾·傑克遜已經離去,購物回來的林青檸淋了一身雨,將購物袋往門口一扔,剛想發火,卻發現安夏沫把自己困在客廳的小角落裏,頭埋進了自己的懷抱,發著抖,在哭,而從狐狸精敏銳的嗅覺來看,吸血鬼來過了,來過的正是比爾·傑克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