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說出殘陽鎮為什麼叫做殘陽鎮,小鎮中的居民自打記事起便是一直稱其為殘陽鎮,這個叫法應該從是祖輩那裏一直流傳而來,幾百年或者幾千年,誰又知道呢。
就像沒有人知道這個叫做司辰的那少年,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一樣。
曾經有個老瞎子說過,這個殘陽鎮之所以被人稱為殘陽鎮,是因為鎮中的居民都如同殘陽一般,無論富貴貧賤,都宛如殘陽一般叫人看不出希望。
沒有人會去理會老瞎子的話,因為他還說過,那個少年是殘陽鎮中的朝陽,注定不凡,沒人在乎他平凡或者不平凡,現在他們隻想看看這個少年到底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
這個叫做司辰的少年,十四年前的那個冬天,被老瞎子撿回了鎮中,鎮中的居民還記得,當時他被老瞎子用肮髒的破棉襖包裹住,大雪落在他臉上的那個場景。
他們說那個少年,活不過那年冬天。然後他就活了下來,這一活就是十四年。現在他們又說這個少年,活不過這年冬天,因為這個冬天,和十四年前那個冬天一樣寒冷。
那年冬天一老一小,兩人抱團取暖,這年冬天隻餘少年,一人孤苦伶仃。
老瞎子在四年前,被人發現死在了鎮中央的那棵大榕樹之下,殘陽的餘輝透過榕樹的縫隙,照在老瞎子身上,老瞎子臉上帶著安詳的笑容,好似極為滿足一般。生於殘陽,歸於殘陽。
其實鎮中的居民雖然看不起老瞎子,但是心底對於老瞎子還是很佩服的,他是鎮中唯一從殘陽鎮中走出去的人,在他們心中,那就是見過大世麵的人。眾人祖祖輩輩生活於此,到過最遠之處不過是小鎮周圍的那些農田。
再遠的地方,沒人去過,沒人敢去。他們曾親眼看見,有人踏出殘陽鎮外那道光幕之後,就被一頭巨大無比的雪狼妖獸活活生吞了下去,據老瞎子說外麵的世界不僅有凶殘的妖獸,更是有著那些可以飛天遁地的神仙中人。
妖獸他們親眼見過,就在農田的光幕之外。但是對於那些神仙,殘陽鎮的人卻從未見過,他們不信,就像不信這個少年還能活的過這個冬天。
殘陽鎮外有一道巨大的光幕籠罩著鎮子和周圍的農田,那些妖獸卻不願入內一步,若非如此,可能殘陽鎮早已蕩然無存了。
這一道光幕如同保護傘一樣將殘陽鎮與外麵的世界隔絕開來,是保護,亦是牢籠。
司辰當時還在鎮外的農田幫隔壁家的張寡婦照料農田,以此來換取一些微薄的口糧,有時候他會想,若非那張寡婦家的男人死的早,需要自己去幫忙打理農田,或許自己和老瞎子早就餓死了吧。
司辰從如意口中聽聞老瞎子死在榕樹下的消息之時,放下手中的鋤頭,一路小跑的朝著自己和老瞎子的家趕去。臉上帶著慌亂,卻沒有絲毫悲傷。
老瞎子曾經告訴司辰,自己早就該死了,從他回到殘陽鎮那一刻他就該歸於殘陽,但是想要看看朝陽,自己卻是苟活了幾年。
鎮中的居民也不知道老瞎子是怎麼走出殘陽鎮的,就像不知道他是怎麼在那個冬天用破棉襖包裹著司辰回到殘陽鎮一樣。
四十年前,鎮中少了一個名為求仙的少年。四十年後,鎮中多了一個老瞎子和一個名為司辰的嬰兒,又過了十年,隻剩下這個名為司辰的少年。
老瞎子在他生前,對於外麵的世界隻字不提,隻有偶爾在司辰拿著自己存下來的糧食去鎮口老李那裏給他換來二兩濁酒,他喝了之後才會說起外麵那些仙家手段,移山填海,禦劍除妖。
開始小鎮的居民還興致勃勃的圍著旁聽,後來久了,說來說去都不過是這麼幾句,眾人也當他是喝醉之後胡言亂語罷了,對於自己沒見過的事物,終是無法相信,就跟他們還沒見到司辰熬過今年冬天一樣。
但是每當老瞎子講起外麵的世界,對於司辰而言便是最開心的事了,或許除了司辰而言,還有如意,因為每次她總是陪著司辰蹲在老瞎子身邊,靜靜的旁聽,這二人或許是鎮中唯二相信老瞎子所言的人了。
司辰手中抱著一張破草席,跑到那鎮中央棵大榕樹之時,旁邊已經圍滿了人。
司辰先是跑回家拿了這張破草席,之後才趕來的,這張破草席是老瞎子給他自己準備的,打司辰記事起,這張破草席就一直放在他們家中。
老瞎子給他說過,如果自己死了,就讓他拿著這張破草席裹住自己,在殘陽鎮外的那個小山頭,隨便找個地方埋了就是。
司辰努力的擠開人群,看著背靠大榕樹的樹幹而坐的老瞎子,有點難過,再看了一眼對著他指指點點的小鎮居民,司辰笑了。
這也是老瞎子從小就教導他的,麵對這些人,你哭是沒有用的,你必須笑,笑的比他們還要開心。
“哈…哈哈…”老瞎子說過的話司辰不敢忘,特別是這種時候,聲音有點沙啞,還有點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