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與子相守(1 / 2)

人世間肯定有別離,由於相守的時間太長,以至我們忽視了別離。而一旦發生別離,就令大家都緊張,不能適應,但不能改變,隻能裝作沒事發生一樣,微笑著祝福,而真的告別後,心裏被你帶走了什麼似的,空蕩蕩起來。太陽、月亮,路人,開始蒼老,他們也應該有過離別,但他們沒有留下信息,讓人們如何輕視離別,過自己的生活,保護自己,等待重逢相聚。我做不到很理性,大家都做不到很理性,我們積攢的,都是一些傷感的詩句,更為離別增添一些淒苦的懷念。

懷念就懷念吧。

我們是彼此認識的,沒有第三者做橋梁。這得感謝現代社會提供了現代的工具,互聯網、MBA學習班、交友聚會等等,這些平台讓我們攪合在了一起。我們當初沒有談論婚嫁,一個山東,一個湖南,地理上的距離很遠。還有一個障礙是,我是一個農民工,如果是以物質來做標準的話,勞動收入和社會地位都不能給她幸福和榮光。我們之間有過懷疑、爭吵,甚至分手。但最後,我們還是接納了彼此,經過三年的奔跑,跑進了婚姻的殿堂,從此在也沒有分開。兩個人的生活,兩種生活觀念,兩種行事風格,經常碰撞,她北方人的性格爽朗火爆,稍不順心,破口大罵,摔東西,無論人前人後,一點也不隱瞞,真的是愛咋咋的,乃至知道我們夫妻生活狀況的朋友,幾乎都不看好我們的組合。我有時候也會問自己,就這樣過下去嗎?但農民工的生活經曆讓我堅韌,並且告訴自己:不折騰。一天下來,一個月下來,一年下來,到現在我們的孩子已經四歲了,我們還是黏在一起。我們仍是會懷疑,懷疑當初的選擇,同時也珍惜這一次鄭重的選擇,所以,經曆過一次一次的掙紮,我們不再是朋友,夫妻之間的關係,已經轉化為親人了。我想,我們就這樣平凡的生活下去,直到終老。她不太適應平凡的生活,她有夢想,夢想著奢華和風光的生活。我能理解,每個女人都是把自己當公主的。但是,每個男人未必都是王子。我希望時間會告訴她,或者她在生活積累的經驗裏發覺,這個世界,平凡是最令人感覺踏實的可靠的生活方式。我祈禱她能這樣理解,她未必會,但時間會告訴她幸福本來的樣子,就是這樣堅持著,平平淡淡地,甚至於有些窘迫的迎來送往,但大家都是平平安安的。

還好,我們雖然有些小病,或者偶爾感冒,結果總還算太平。大部分人也都是這樣,偶爾總會有身體不舒服的時候,但不至於致命,難受或煎熬幾天,又回到按部就班的凡俗軌道中來。但是,隨著我們的長大,日漸成熟,逐步接近中年,家人的身體卻開始老化,每時每刻,都又被病魔摧倒的可能。但是,我們沒有辦法去注意,即使很多次通過電話去提醒那些留守在鄉村的親人,但效果似乎並不令人滿意。臨近年關的時候,我的嶽丈大人倒了下去,倒在冰天雪地裏。那種突兀,令我和她都有些不知所措。接到四妹電話的時候,她不在家,她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我在做菜,考慮是不是吃了晚飯後再跟她說。當她開門進來,風風火火的,對我說:“不好了,家裏出大事了。”

我說:知道了。

她說:我娘真是的……。

我說:別怨誰了,現在打電話回去,要問清所有的情況。

她拎著包就進了書房,打家裏的電話,很用力地跟母親說話。她在責備自己的母親。沒有看護好患有高血壓的父親。平常她回到家,第一件事是到洗手間,先把眼眶裏的隱形眼鏡摘下,戴上框架眼鏡,去臥室換了衣服,才到廳裏或幫忙摘菜,或帶孩子看電視的。她在書房裏跟母親講了半個小時電話,掛了電話後,接著又給四妹打電話,把能了解的情況了解到細微,然後出來跟我說:我要回家。

我同意。我沒有直接說出來,我隻是問:能訂到車票嗎?

她說:明天去問。

我說:實在不行,我們就找找熟人,現在開始春運,票不好訂。

她說:知道。轉而又埋怨我:你看嫁給你這麼多年,你也不去山東看看我父母,簡直白嫁了一個女兒給你。

以往,她說這話的時候,我就去弄孩子。我們的孩子近四歲,在幼兒園上中班,手很多,什麼都要摸,一個班30個孩子,兩個老師。一個老師負責看29個,一個老師專門看他。從沒有孩子到現在孩子四歲,我已經習慣了她的所有埋怨,按她說的,我早已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我確實沒有多大能力,能把這個家撐起來,並樂觀坦然地生活,盡可能活得陽光一點,我覺得我已盡力了。我理解她的不平衡,也支持她的想法,但這不一定意味著我可以做到。我覺得擁有一個燦爛的不甘平庸的夢想,也是十分有必要的。未必所有的夢想都是用來實現的。但女人不一樣,女人的夢想都是很實際的跟物質連在一起的。比如房子、車子、票子等等,沒有一樣是虛擬的。我當然希望什麼都可以滿足她,但畫餅不能充饑,我知道,所以,也不敢隨意向她承諾,隻希望踏實地去工作,讓她能安享一日三餐,盡量的讓孩子少去煩她,讓她感覺自己還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