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唧唧喳喳喜鵲一般的鄧英,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知趣地關閉了自己的發聲器,隻顧低頭做自己的事。店中的事一完,拿把傘,打聲招呼,便飛快地跑了。
曾帆卻沒有急於回家,坐在圓桌前,卸下了工作11,一手撐頭,一手很隨意地放在桌麵上。
汪霞坐在他的對麵,很放鬆,她已從鍾琴碰見胖姐的“一溜”中獲得了力量一她想,這不正好證明鍾琴還有羞恥心嗎?怕見故人,量她也沒有膽量回來與曾帆複婚一有了底氣的汪霞,恢複了常態,現正苦口婆心地勸說帆。
“曾帆呀,不管是對待鍾姐還是旁的什麼人,我們都應該多想想人家的好處,少記或不記人家的歹處。我敬你愛你,是因為你具有那種百折不撓的精神,是因為你擁有似水的柔情。不過,讓我說句直話吧,你現在對鍾姐的這種態度已太傷我的心了。試想,如果某一天,我也在人生路上有了點閃失,你也不同樣會棄我如破鞋嗎?”
“好了!好了!不要再說了!!”曾帆像是哪根神經被剌痛了似的,嗖地站起,近乎吼叫地說,“我去找!我明天就去!”
多情依依
這是山城冬日少有的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不到8點,白蓮就打開了人事部辦公室的大門。她今天的主要任務是從這265個報名者中按1比3的比例篩選出麵試者。
她看得很仔細,看報名冊看相關資料。她從檔案袋裏拿起勤雜工的報名冊時,食堂裏午餐開飯的鍾聲正當當地響著。她沒有動,依舊獨自坐在辦公室裏,逐個逐個地看著……她的目光滯留在6號籍貫一欄的江城二字,像久別邂逅的故交知己一般緊緊地拉住她的目光,很久很久都難以挪移開來……
她起身從應聘人員登記表中迅速地抽出了勤雜工6號。表的右上角貼著一張少婦的彩卩自,她凝視著那張陌生的俏麗的鵝蛋臉和那雙秋波盈盈的大眼睛,像是欣賞一件藝術佳作似的專注和欣喜。
“江城”和江城的這個少糸3,就像一雙圓嫩的稚童的手,無意間打開了白蓮頭腦中緊鎖著的鐵籠,她那思緒的白鴿,拍打著羽翼,箭一般地射向了陽光明媚的天空,勾畫出彩虹樣的一路婉轉悠揚的哨音。
越過莽莽蒼蒼的華鎣山,白蓮思緒的翅膀翱翔在江城的上空,翱翔在故鄉的上空……
那大海波濤般起伏的山巒,那長著青青麥苗、胡豆、油菜的沃土,那縱橫貫穿的柏油路,那奔騰不息的3浪翻滾的渠江,那鬥折蛇行淙淙流淌的沙河,那古老的石橋,那石板路,那放牛坪,那……
那一張張古銅色的麵孔,那在記憶底片上永遠也抹不去的鄉音,那潮水一般湧起的曆曆往事,那埋葬了而依舊生機蓬勃的初戀,那嬉笑怒罵,那酸甜苦辣,那……
這一切的一切,就像百川歸海似地湧入到白蓮的心底,激濺起衝天的浪花。
她放下登記表,身子靠在轉椅上,微微地閉著眼,心裏卻在大聲地質問:“你現在在幹什麼?你知道你還有一個目卩將就要高中畢業的女兒嗎?”
麵試那天,老天爺紅光滿麵,興致依舊很高。
白蓮點的第一將就是鍾琴。
鍾琴麵對白蓮坐著,中間隻隔著兩張辦公桌,顯得異常拘謹。她今天作了精心的妝飾,頭發拉得直直的,披在身後,像筆直的崖壁掛著的一襲黑黑的瀑布,還描了眉塗了唇施了粉,當然很淡,淡得似有非有。此外,她今天的穿著也頗新潮超短黑色皮裙酉以奶黃色西裝夕卜套,長長的玉頸之上係著一條白色絲巾,腳上是一雙黑色的鱷魚皮靴子,玉腿像是裸露著,如果你在瞟的時候停留時間稍長一點,就會發覺有東西,也許就是褲襪之類的罷。
白蓮打量了一下鍾琴,那目光帶有幾分癡迷。本想從衣著談起,但見鍾琴有些緊張,便改變話題說:“從登記表上看,我比你要大一歲多,你就把我看成你的姐姐得了。”
像是打了一計強心計似的,鍾琴放鬆得多了,她直了直腰,微笑著不住地點著頭。
“下崗了,什麼原因?”白蓮司。
“廠子垮了。”鍾琴答。
“你老公呢?”
“一個廠,也下崗了。”
“他現在在幹什麼?”
白蓮的這一問,確實使鍾琴心虛了一陣子,用探視的目光看著白蓮,似乎沒有發現她知根知底的神情,便打起精神訴說了自己丈夫的遭遇,當然沒有說出曾帆的名字,也不可能袒露自己的隱私。
白蓮深表同情地點點頭,說:“先喝口水再說吧!”
此時,白蓮麵對自己的老鄉,多想問問江城這個陌生的故鄉之城的現狀,甚至還想問問鍾琴到沒到過沙河,問問她熟不熟悉一個叫曾帆的人呀!但白蓮沒有問,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為了掩飾自己略顯慌亂的情緒,白蓮端起麵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然後問道:“你有一些什麼特長?”
“能唱歌跳舞,能編織毛衣,能……”
“行了!”白蓮微笑著擺擺手說,“明天,帶著行李到廠裏來上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