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鄉場上(10)(1 / 3)

在這種心境的支配下,曾帆悄悄地觀察著嶽母,探聽她的內心世界一曾帆有了驚人的發現,認定林芝芳不光有病而且有隱衷,或者說不單是生理上的病而且有精神上的病。

曾帆的猜測沒有錯,後頭幾天就得到了證實。

那是一個中午,春陽高照,使人感到軟綿綿的。曾帆穿著一件天藍色毛衣,捆著圍腰,衣袖挽得高高的,眯著一雙慵懶的眼睛正在洗碗。

“林書記在不在,曾帆?”公社婦聯主任站在門前問。

曾帆將她迎進屋送到林芝芳的床側,婦聯主任顯得異常的激動,拉著林芝芳的手說:“沒事了,上午調査組在公社幹部會上宣布:經多方調査,在鍾琴的工作問題上,林芝芳書記沒有以權謀私。”

原來公社黨委有人向縣上反映,在為鍾琴工作的問題上林芝芳如何地以權謀私。縣上很重視,於是就派信訪辦的同誌下來調査處理此事。

當然,林芝芳心裏很清楚,這個別人在鍾琴的工作問題上做文章,想的是一箭雙雕,除了想搞落鍾琴的工作,還想借此推林芝芳下馬。

林芝芳聽了婦聯主任的彙報,病情似乎一下子減輕了大半,揚高聲音說:“我相信組織,我相信群眾,他們的眼睛才是雪亮的,同時,我也相信那些搞陰謀的人是沒有好下場的。”

婦聯主任一走,林書記剛剛露臉的精神的太陽又被黑黑的烏雲遮蓋了。

病中回憶

林芝芳臥病在床,曾帆這個毛腳女婿盡心盡力11侍,在征得學校領導同意的情況下,除每天必不可少的課之外,其餘的時間均陪伴著嶽母。

雖然林芝芳一再阻止,但是曾帆依然會熬一碗黏稠的稀飯端到床前,然後一調羹一調羹地喂;一有空,他就端根凳子坐在病床前同嶽母擺擺龍門陣說些開心的話晚上,他不起來五次也要起來三次,問問嶽母想不想吃什麼,要不要喝什麼,看嶽母被子蓋好沒蓋好。

對曾帆的這份孝心,林芝芳甚為感動,同時也產生了一種依戀,曾帆不在自己身邊時,她的心裏總是空蕩蕩的,病情也會為之加重幾成,當曾帆坐在身邊時,不僅心裏感到熨帖,而且會情不自禁一她麵帶幾分苦澀的微笑,拿著曾帆的細膩的手反複地撫摸,口裏會念念有詞地說:“帆兒,帆兒,真是辛苦你了!”

每每這樣的時候,林芝芳就會想起很多事情就會說很多的話,甚至自己和鍾福是怎樣結合的,她也會向曾帆擺,得意時,還像沒事人一樣發出爽朗的笑聲。有時,還會講自己一生的工作,講自己曾經有過的輝煌,也講自己工作中的失誤……

不論嶽母講什麼,曾帆總是像一個很守規矩的小學生聽老師講課一般認真,哪怕明知與事實不符他也不會多嘴,林芝芳微笑他也微笑,林芝芳蹙眉他也蹙眉,林芝芳歎息他也歎息。

當然,曾帆也會問:“媽媽,喝不喝水?吃不吃糖?”或者安慰安慰,說,“媽媽,過去了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林芝芳從個字不識的極為普通的農家女能夠成為小有名氣的公社黨委書記,在整個江城都是不多見的。她把這一切歸於毛澤東思想的哺育和各級黨組織的培養。從內心深處,她萬分地感謝毛主席、共產黨,為了黨和人民的事業,在必要時,就是要她獻出生命,她也不會說二話。

毛澤東的逝世曾使她難過不已,公共場合,她常常是淚流滿麵夜闌人靜之時,獨自躺在被窩裏,還會傷傷心心地哭。

她很能吃苦,曾多次拋下幾個女,卷起鋪蓋住在改天換地的工地上,同農民同吃同住。人曬成了非洲人,柔軟的手掌上趼一層疊一層。

她廉潔自律,哪怕自己一家借貸度日,也不願多要國家的一分一厘。她常給同事們或親人們說,如果要貪便宜,機會有的是,如果那樣的話,“我”肯定就不會是現在的“我”。

也許正因為如此,割資本主義尾巴,林芝芳不僅覺得應該割還應該徹底割。在月亮大隊,辦“尾巴”學習班,還把一個獨身的駝子農民辦得跳了井,他偷了隊裏的幾管包穀。

這結果是林芝芳料想不到的,她也負不了什麼責任,因為她並沒有對3它子采取絲毫的特殊措施。

現在,林芝芳在病榻上對自己的毛腳女婿講起這件事,心裏是那樣難受,她長歎一聲說:“這可能是我工作中最不該出的錯誤吧!”

應該說,林芝芳是很溫情的,她不僅對上下左右溫情,就是對那些已經定性的階級敵人也不會滿腔怒火。

憑著自己敏感的政治嗅覺和生活經驗,林芝芳駕馭著自己的人生之舟,迎風躲浪,在生活海洋中行駛得還算輕鬆。然而,眼下的形勢變化迷離,實在有些04她捉摸不透。於是,她想用自己不健康的身體做做文章,讓那位想坐自己這把交椅的那位副書記去負負全麵責任。

林芝芳的病,吃藥打計全不見好轉,反而一日重於一曰。

林芝芳住院了,住進了紅橋區人民醫院。鍾福有了請假的理由,請了長假護理林芝芳。曾帆卸下了服侍的重任,但照顧兩個妹妹的責任卻沒有卸下,也卸不下。

在紅橋住了幾天院,林芝芳又轉院到了江城。不久,又由江城轉到了山城…

能從江城轉院到山城,這可不是一般人能辦得到的,必須具備轉院的條件和手續,這手續特別難辦,在某種角度上說,它就是人民幣,有了它,就醫所涉及到的方方麵麵的費用就完全由單位報銷,因此,得病得發了財的也大有人在。林芝芳能辦到這手續,因為她是公社黨委書記和由此而形成的蛛網似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