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鄉場上(3)(2 / 3)

白蓮洗完碗又燒了一鍋水洗了一個爽快的澡,用幹毛巾絞著滿頭的烏發,隻在大門前亮了一個相就退到她的閨房中去了。

她今夜的心思特多,就跟外麵的月光一樣茫無際涯。她繼續絞著烏發,覺得不濕了,就對著架在書案上的那枚圓鏡,懶懶地梳弄了一下,然後用一根紅毛線在腦後一腰,心裏有了幾分寧靜幾分輕鬆。

“好景”並不長,沉重的思緒又一次浮出,在白蓮的心裏攪動……

她一口氣吹滅了煤油燈,拖著木椅走到後門旁,拔開門閂拉開扳門,融融的愛意撲麵而來,是那麼地溫柔那麼地純淨……

她坐在椅子上,仿佛看見了自己的那隻“帆”正從月華的詩意中緩緩地歸來,她似乎已經真切地感覺到了他的汗香他的熱烈他的狂野……

這時,白蓮墜入到了蜜池之中,幸福的暖流從心間湧出正向她的玉體的各個部位輻射滲透,骨架似乎已被融化,整個軀體暖暖的軟軟的,就像在春陽的摩挲中一般……

白蓮微微地閉上了眼……

她似乎聽到了母親的呼喚,似乎清醒了一點。她怕母親,怕母親的嘮嗓叨叨,怕母親的窮追不舍,怕母親說起山那邊兵工廠的寬皮大臉的小夥……

親朋好友對他似乎很有好感,說心裏話自己對他也沒有什麼惡意,但他不是自己的,屬於自己的隻旨是……

現在,白蓮想要是母親在她的身邊。她一定會向母親袒露自己的心……

白蓮手中緩緩扇動著的蔑扇悄然無聲了,她坐在後門邊的黑暗中,望著中天的那彎新月,就連禾田裏彼伏此起的打鑼似的喧囂,她也充耳不聞。

白蓮坐在後門的黑暗中,黑黑的大眼睛閃著思念的光暈,宛如一尊黑色大理石雕塑,思想的彩翼撲棱一聲登空了,躍出“坑”的銅牆鐵壁,衝剌似地向著日思夜盼的江城飛去……

這天上午,出工時,幾個嘴饞的婆兒客路過一個單家獨戶的人家時順手牽了幾把豬血紅李子。一攏田便引來了姑嫂叔侄的哄搶,白蓮也搶得幾個。

勞動中,笑罵聲、擺談聲、吆喝聲和著攪動的水浪聲,鬧翻了“百大丘”的天。楊長河首先向一個姓熊的摘了李子的婦女發起了攻勢,說“熊家婆”你病了呀,那李子還是一個青疙瘩就摘來吃。

另一頭,一個山羊胡子對身邊的“和尚光頭”說:端午節百草入藥,吃點果子不得生毛病。“和尚”不信,說這也怕是假話。

這時,不知是那位爆出了今天江城在劃龍船的消息,一下子就引發了見過世麵的人的激情,他們爭先恐後地講起了搶鴨子的動人情景。

也有人在竊竊私語,說是當場日子忘記了買雄黃,問“左右鄰舍”買沒有,言下之意是想勻點一吃雄黃酒是端陽節的節目之一。

還有幾個婦女正在忙著交流包粽子的情況。

那輪羞羞答答的太陽接近了中天,雄雞喔喔喔唱午的聲音此起彼落。這時,“百大丘”旁的石板路上,一對男女青年正忙著趕路。男青年上穿魚肚白襯衫,下著湖藍色褲子,腳套棕色塑料涼鞋,畏畏縮縮,極不自然。與他相距一兩根田埂的女青年,更是不好意思,一朵紅色的油紙傘罩得很低,幾乎遮蓋了身體的上半身。“百大丘”中的眼睛,齊刷刷地移向了那朵紅紙傘。空氣像是凝固了似的。楊長河故意大叫一聲,但姑娘沒有中他的計,那朵紅紙傘依舊緩緩地向前移動著。

“楊長河,把你朱(豬)一群也牽出來走走唄。”“熊家婆”說。

“熊家婆,你老昏了,人家楊長河那個不叫豬一群,是叫狗一窩。”不知是誰抽了一句。

“嗬嗬,狗一窩……”在人們的說笑聲中,那一對男女青年已翻過了。

一位短小精悍三十來歲的婦女見白蓮不聲不響,說蓮兒,你個死狗,今天人戶不走,是想要吃一輩子月亮壩的飯嗎。另一個堂嫂接過話頭說,我們蓮兒呀,莫說什麼農豁皮娃兒,就是那端國家飯碗的,恐怕都要選了又選。白蓮依舊話,笑了笑。

這一幕幕似強勁的東風,吹動著白蓮思緒的羽翼不停地扇動拍打。當思想之鴿停落在那日思夜盼的青翠欲滴的愛情之樹時,白蓮窺視著他審視著他一在明亮的日光燈下,他端坐著,正全神貫注地讀一本《四川文藝》的雜誌,沒有被柔情的月華所誘,也沒有為周遭的燦爛群芳所動……

帆一白蓮張口欲喊,嘴剛張,她趕忙伸出雙手捂住了,她為自己的沒喊出聲而萬分慶幸。

帆,是值得信任的!

別後的數月,雖然隻是匆匆見過一次麵,信,歐陽艾也隻轉來三四封,白蓮依舊認定曾帆是值得信任的,就像信任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肝一般地信任。

現在,要是他在自己的身邊該多好啊!白蓮心想,我們定會到那淋浴著如水月華彌漫著野草和禾苗清香的石板路上去走一走,絕不像今天那對老土,我們定會肩並肩手拉手。

想到這些,白蓮認定有必要把自己今夜的這份心情記錄下來告訴自己的帆。於是,她輕輕地閉門點燈鋪箋走筆。

母親從地壩裏走至1」白蓮的閨房坐在床沿上說,我昨天跟你說的事考慮得怎麼樣了,那可是打起燈籠也難找的對象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