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歐陽艾一手扯著白蓮蔥白似的手,一手搭在她的肩頭,把嘴貼在白蓮的鬢角悄悄地說著……
歐陽艾走後,白蓮邁著輕盈的腳步,向一根包穀瓜豆長得異常喜人的田埋走去,那是她家唯一的一根自留田埋。
她打著南瓜花,摘著掛在包穀梗上的胖豇豆,心卻飛到了撞油灘溝。
我已十八,你也快滿二十,要訂親嘛,也沒人說三道四。放著卩日光大道不走,偏偏要這樣鬼鬼祟祟白蓮這樣想著時,曾帆那修長的身軀,那帶著姑娘氣的麵孔,那傻裏傻氣的微笑不停地在她的眼前晃動。白蓮覺得不應過分地責怪他,他肯定有什麼難言的苦衷。看樣子,他是有意要瞞著幺婆。難道幺婆在中間作梗?幺婆可是喜歡我的呀!話又說轉來,我是和他耍,我是和他過一輩子,他既然已向我敞開了心扉,我還苛求什麼呢。想到這裏,白蓮的心裏湧起了一股幸福的暖流……
白蓮停止了手中的勞作,她弄了弄蓋眼的劉海,抿著嘴,一雙眼火辣辣地望著撞油灘溝望著,望著,白蓮那飽滿的額頭微微地皺了一下。
什麼時候去,怎麼去?當然不能讓父母知道,又不能獨自背個背篼往那邊溝裏跑,去的時候,還隻旨安排在晌午時候……
白蓮想來想去,找不到一個萬全之策。焦急之中,竟然將一朵長著南瓜的花摘了,還全然不覺。忽然,她的頭自動地啄了幾下……
那夜,在橋橋壩的下碼頭,曾帆才從歐陽艾那裏知道了一些白蓮的情況。
不管是趕場還是開會,隻要白蓮碰到歐陽艾總要打聽曾帆的情況,且是刨根問底地!”司。
曾帆知道這一情況後,感情複雜極了。有責怪,有憐愛,還有點恨自己的不理解人怎麼不找我說呢?自己窩在心裏,把我那“林妹妹”折騰得好苦喲!曾帆這樣想著,同時又覺得有些為難,唉!又怎樣向我奶奶、舅舅交代呢?
“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為,你舅舅遠在城裏,你奶奶又沒有整天跟著你,你們兩個暗中一耍,待生米煮成熟飯……”
聽了歐陽艾的話,曾帆的心裏豁然開朗了,歐陽艾似乎也沒有先前那麼重要了一白蓮和歐陽艾實在莫法比,如果硬要比一下,那麼白蓮是星星,歐陽艾至多隻能算是螢火蟲;白蓮是牡丹花,歐陽艾隻能算是蘿卜花……
渴望
橋橋壩背後的撞油灘溝,溝中坡上岩下沒有人煙,距壩中的院子有將近一公裏。這是一個簸箕形的溝,溝底是田,溝口接沙河,與溝口相對的一麵坡又寬又長。這坡與岩的交彙處,是盤山公路似的一帶平地,它的上麵是筆直的岩,下麵的坡上則亂石林立。
這些石頭,是些奇奇特特的石頭。
這些散落在坡上的石頭,有的如一幢房,有的如一頭牛,有的匍匐在地似烏龜,有的翹首揚鬃像奔馬,有的相依相偎像情侶,有的石上重石像雜耍……這些千形百狀的石頭,從何而來,曆經了人世多少風雨滄桑,沒有人知道,也有人知。
在這簸箕形溝的橫麵的坡上有兩塊大石頭,一塊石頭靠在另一塊石頭的身上,形成了一個十幾平方米的空間。這天然的石屋是守包穀人的安身之所。
撞油灘溝的三麵坡上都種著包穀,包穀蔫胡子後,隊裏就要安排人守包穀,白天晚上都要守。
現在,曾帆受命走進了這備有簡陋床鋪的石屋,擔當起了白天守包穀的重任。
這守包穀是輕閑活,但也有難挨的時候一烈日升空,人們為了躺避它的暴虐,停止了手頭的工作,躲進了自己營造的陰涼之中,當然包括那些放牛割草的孩子。
這時候,整個溝壑之中,真可謂空空如也。這樣的境界,最容易接受真實的個體;真實的個體在這樣的境界中最容易得到淋漓盡致的表現。
曾帆自從接受了歐陽艾的開導後,壓抑著的白蓮在他的心中肆無忌憚地蹦跳起來了;自從歐陽艾不辱使命帶回了好消息後,曾帆的一門心思就是等就是盼。
現在,如果說曾帆思緒是一片片光芒四射的鐵屑,那麼白蓮就是一塊磁場很強的磁鐵,曾帆思緒的鐵屑全都縈繞在白蓮的身旁。
然而,曾帆在撞油灘溝這天然的石屋中盼了一天又一天,把生氣盎然的包穀花盼得暮氣沉沉垂頭耷腦,卻仍不見白蓮的倩影。
於是,曾帆有了諸多的揣測。
也許她早就有可心的人兒了,也許就是包大隊的公社團委書記吧。上次來隊裏了解栽秧的進度,不就一再說到白蓮嗎?說什麼全大隊的青年應該向——白蓮學習,說她不僅秧栽得好,麥割得快,就連本屬男同誌做的活路,做起來33也是那樣得心應手……這麼多的隊他不住,偏偏要住在月亮壩,這不是明擺的嗎?
想到這裏,他陡地從床上坐起!“他媽的!”曾帆罵著,一掌打在了裸露的大腿上,隨即下床,籠上涼鞋,走出石屋,站在那一帶平地上,手搭涼棚目不轉睛地望著月亮壩……
曾帆頭枕著雙手仰麵躺在黃篾席子上。
團委書記被他從黑名單上抹去了,他記起團委書記已結婚,三歲多的兒子很招人喜歡,那“曾叔叔”喊得脆生生的。
但曾帆的心中並沒有輕鬆,望著厚重的岩石,心中充滿著壓抑的感覺一他想到了今春才從師範校分到月亮大隊小學的那位教師。曾帆見過,
瘦高瘦高的,挺文氣,沒有給曾帆留下什麼壞印象。現在和白蓮一拉上,這小子就變得麵目可憎了!
春天的夜晚,曾帆常常聽到笛聲,是從月亮壩傳出來的。春天是談情說愛的季節,這小子肯定是想用這婉約之音來誘惑白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