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蓮也有煩惱的時候,近一段時間來,本隊隊長的公子楊長河不知哪根神經短了路,吃飯時,總是端著飯碗坐在她家的門檻上吃,有時無話找話總要纏著她擺龍門陣隊裏分東西,往往是楊長河執秤。白蓮分的東西曬在地壩裏總要比那些相同人口家的多一些。有次,白蓮把分回家的麥子放著沒動,借來秤一稱,麥子整整多出了10斤。白蓮不便給父母說,又不好把麥子退給隊裏。第二天分麥子時,白蓮裝作很不放心的樣子,抬著麥子引長天鵝般的玉項,眼晴盯著秤杆,說:“楊長河,把秤看好,不要看錯了大花。”聽到這話中有話的話,楊長河的臉紅了又白,當然,這微妙的變化,隻有白蓮才感覺得到。
說真心話,白蓮說不出楊長河有什麼好有什麼不好,但她的心裏就是沒有他的空間。楊長河的賣乖討好,不僅沒有贏得白蓮的好感,反而在那張無所謂好無所謂不好的白紙上塗上了不協調的色彩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雖然政府提倡晚婚,男的要27歲,女的要25歲才能扯到結婚證,但訂婚耍朋友去卩不受年齡的限帝,隊裏十八九歲的姑娘幾乎都放了人家。逢年過節,男接女隨,親親熱熱,好不快意。這時,白蓮的心裏總要泛起一些莫名的情緒。堂哥堂嫂又趁熱打鐵,逗她說哎呀,哪個有空喲,四鄰同轉訪一訪,看哪家還有沒訂婚的癩子娃兒,幫我們蓮兒介紹介紹。”
玩笑歸玩笑,上白蓮家說媒提親的還真不少,但任憑這些不速之客如何搬動如簧之舌,吹得如何天花亂墜,也不管介紹的是現在還身在“農門”但預期可以脫離農村的幹部子弟,還是已經在吃皇糧拿工資的工人教師,白蓮總是微笑著說,過一兩年再說。
上街趕場,碰見初中時的女同學,大家總要手拉著手挨挨擠擠站到一堆交流一下各自的心事。
有一個女同學耍的是沙河場上的一個青年,該青年在飯店端盤子。雖然大家都知道這個青年是街上有名的憨包兒,是合作總店那個黑心腸的什麼苟;經理的報應,但這位女同學卻是那樣的誌得意滿。同學中羨慕不已的也不乏其人。她們認定一個農村姑娘能找到一個工人,找到一家人都是工人的人家,那簡直是造化,簡直是從糠籮筐跳到了米籮筐。
這些農家姑糸良心目中的工人,不僅僅是工廠裏的勞動者,而是涵蓋了所有的非農業人口。
白蓮靜靜地聽著,微微地笑著……
隨後,大家的話題轉向了曾帆。有的說,初中那個年級兩個班的學生,最有前途的肯定是曾帆,於是就有人問白蓮和這個未來的大學生的關係發展到什麼樣的程度了,也有同學問白蓮她心中的這個白馬王子讀了兩年高中心變沒變……
在初中的最後一年,同學們傳白蓮與曾帆耍朋友的事傳得蠻凶,特別是女同學。白蓮給他們解釋,說他們兩家沾點親,論輩分曾帆還是她的長輩。
白蓮不解釋還好一點,一解釋就像火上澆了油,大家使用了一個在大批判文章裏常用到的成語來回擊,說她是“欲蓋彌彰”。如此一來,弄得全校沸沸揚揚,就連老師們閑聊時也會自覺不自覺談及此事。有老師說,如果是20世紀50年代,這兩個學生無疑是讀大學的好苗子,因為他們兩個在班上成績的排名,不是曾帆第一白蓮第二,就是白蓮第一曾帆第二。也有老師說,如果學校要選擇校花,白蓮肯定當之無愧。如要婚配,也隻有與曾帆才算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但知情的老師得出的結論,卻令大家不得不改變自己的觀點。
白蓮無法回答同學們的問詢,因為在曾帆讀高中的兩年中,他們幾乎沒有多少接觸。在曾帆讀高一的那個正月間,白蓮給曾宏拜年遇到曾帆在家,他們一起耍了幾個鍾頭,但兩人都不像先前那樣隨便,談話顯得異常的拘謹”…
還有一次,白蓮因事到了紅橋,想了幾天要順便看看曾帆,但當她前腳跨進紅橋中學大門的時候,她退縮了……
但這些並沒有影響白蓮對曾帆真摯的情感,她認定曾帆是自己的“那個”。在春夜難熬之時,她也會想到那次暴風雨,也會想到黃葛樹背後的茅棚。這時,她有些恨曾帆,恨曾帆為什麼不野一點……
白蓮是曾帆堂兄曾宏的內侄女。她的童年時代幾乎是在橋橋壩度過的。曾帆家與曾宏家是“對門對戶”,常住曾宏家的白蓮與曾帆這對金童玉女,真可謂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曾帆的“奶奶”一也許是吃奶時,抱著母親的乳房“奶奶”叫慣了的緣故,曾帆從會說話時起就叫媽媽為“奶奶”一在橋橋壩,真正叫媽媽為媽媽的還真不多,有叫媽媽為“保保”的,有叫媽媽為“奶爾”的,還有叫媽媽為“伯伯”的……因此,曾帆叫媽媽為“奶奶”也是完全行得通的,沒有文化或者文化不多的橋橋壩人,根本就不知道普通話中的“奶奶”就是“婆婆”的意思。
曾帆的“奶奶”,也就是他的母親齊桂香很喜歡白蓮這個小姑娘,隻要白蓮進家門,她總要翻箱倒櫃找些糖果、炒豆之類給白蓮吃。
“謝謝幺婆!”白蓮嘴很甜,沒有誰教她,她也會像自己的表姐表妹一樣帆的母親。
“哎一”齊桂香應著,心裏就像吃了蜜一樣的甜,嘴巴早已笑成了豌豆角。同時,責怪曾帆說:“看小侄嘴多甜,哪像你這個火口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