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一隻狐吧!
翻開這冊《聊齋五十狐》,我就聽到這聲音。當年,一個落魄書生在文字裏建構自己的世界,將人世間的種種灰塵收集在夜晚,就著屢次不第的失意,寫下一個又一個多情的狐女。而如今,寫作者安寧從塵封的文字裏撈出這些狐,拂拭去曆史的塵埃,擺放在一個文字的超市裏,供我們挑選。
如果在《聊齋誌異》裏非要挑一個女狐,我一定會挑選聶小倩的。
差不多,這話說出來,就會惹出笑聲,因為,這基本上是傳媒時代的弊病,一說出這個名字,差不多,這和某影視演員互文。
在《聊齋五十狐》裏,安寧用後置的鏡頭將當年的狐女重新審視了,她有嚴格的審美標準,用心和聊齋裏的諸多女狐和精靈對話,用內心的鏡頭對準她們,將她們的生活記錄,然後從而她們偌大的群體裏挑選出五十枚妖精。
翻看這冊《聊齋五十狐》,你會發現,安寧將熱愛文藝男青年的宦娘救活了,將假正經的寧采臣批判了,將為愛舍身的花姑子美化了,將那個終於有了人類情感的嬰寧歎息了。
蒲鬆齡對狐的描述,更多的是對人世間的一種仿生學的重構。可以想象的是,當年的蒲鬆齡是用一個又一個子虛烏有的狐女來借喻人世間的倫理。
中國是一個以禮法來維護傳統社會規矩的國度,哪怕是你是一隻狐,隻要你生在蒲鬆齡的年代,進入他的筆下,也同樣會守著這個年代的禮製。愛和恨的邊界明確,因果報應的倫理始終伴隨著蒲鬆齡的筆墨。那是一個二元對立的年代,非黑即白的參照係統,使得蒲氏有許多寫作的障礙,即使是他偶爾能擺脫這個價值的參照,也無法找到一隻狐的第三個形容詞。
然而,到了安寧的筆下,一隻狐便有了超文本的修飾詞。
不論是癡情的女狐還是放縱的精靈,隻要是有了中國當下的消費主義參照,都有可能會有更為寬闊的注釋。錦瑟和王生的故事被安寧比喻為“女上司和男下屬”的愛戀故事,而恒娘在安寧的筆下,已經成為一個當下報紙情感專欄的作家。
聶小倩是安寧十分喜歡的女狐,大約,所以,在注解聶小倩和寧采臣的愛情時,安寧用了十分肯定的判斷詞,在這篇文字的結尾,安寧這樣寫道:“可是如此言行不一的虛偽男人,其實是不值得如聶小倩這樣的女子,深愛一生的。”
惋惜,卻也並不能伸手拉住聶小倩的手,將她救出獨屬於她的語境。
蒲鬆齡的《聊齋誌異》影響了後世的許多寫作,不論是稍後於他的紀曉嵐,還是現代的沈從文,文字裏都有一股難以細摹的狐性。
當我們即將拋棄掉《聊齋誌異》的傳統營養而投身到電影大片的消費文化時,我很高興地看到安寧的這冊《聊齋五十狐》。她帶領我們來到一隻又一隻美麗的狐麵前,用生動活潑的廣告詞吸引我們,正如她自己所說:“每個男人的心底,都癡戀著一個如此豔絕無比的妖狐。”
那麼,在這冊超市排列整齊的《聊齋五十狐》裏,挑一隻狐吧。
我一定會挑選聶小倩的,你呢?
《聊齋五十狐》,安寧著,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10年9月版。定價:24.8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