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料店老板並不知道這一行人的來曆,在菜單後麵又寫了個壽喜鍋,摸了摸快要禿幹淨的頭頂,納悶這四個人是如何吃下那麼多飯的。
“哥,你吃那麼多,占老大便宜呢。”小八用胳膊肘搗了搗他胡吃海喝的傻哥,故意聲調放大,笑嘻嘻地說給殷社聽。
“白澤也在吃……怎麼單單隻說我……”七爺委屈地縮回了拿蛋黃醬的手。
“嗯?”壽喜鍋端上來了,白澤正用肉片卷了一塊香菇塞進嘴巴裏,聽見有人喊自己,嘴巴塞得鼓鼓地一臉真誠地看著七爺。
“照照鏡子,不要把自己和白姐姐相提並論!”小八一巴掌拍在他哥的腦殼上。
殷社其實完全沒有聽見他們在說什麼,麵前的烏冬麵都涼了也隻吃了幾口,他聚精會神地看著自己手裏的檔案,手裏燃著的煙都忘了抽。
1968年生人,四川綿陽三台縣人,作為那個年代少見的進入了師範學院讀書的學生,畢業後就進入了倒賣妖類的黑色市場,憑借個人才能在這個領域混得風生水起……金金在黑市縱橫二十年的資料,已經大半都被那些神通廣大的屬下搜集來了。
殷社覺得這樣絲毫沒有遮遮掩掩的黑色履曆,反而讓他覺得深不可測,總有什麼地方不對……是哪裏呢?
在他幼小尚且不知道任何事情的時候,這個名字似乎在什麼地方出現過,包括這個檔案上的照片,殷社用手指輕輕觸摸著相片中中年女人的臉,大腦深處的某些記憶開始隱隱約約活躍起來。
這個人利用妖類的販賣獲取暴利,甚至將妖類的力量投入了軍隊,開發藥物作用於活體研究人類妖化,用藥劑將人類變成半妖,突破人體局限,但如果融合的不好,人類會被汙染反噬,成為惡靈,嚴重違背了自然規律,甚至是社會的重大危害,如果讓現世的人類知道了妖類的存在,後果不堪設想。
在2009年新年的時候,這個女人帶著她的一批實驗半成品乘坐著飛機,降落在南京祿口機場。
家族長輩召來了殷社,跟他在書房中說明了此事。
“不要讓她活著離開南京了。”
然後就拖了將近兩年。
殷社揉了揉眉頭,放下了檔案,將煙灰盡數彈去,深深地吸了一口煙,他就像家族的武器,血跡斑斑,但是讓他壓抑的並不是這件事情,而是這個女人的檔案,看得他有些難以呼吸,一點底都摸不著。
八爺從抽屜裏麵端出一盤海魚子壽司,清了清老大麵前的空碟子,放了過去:“老大,吃點吧,忙了一天也該餓了,你啥也沒吃。”
七爺也注意到了請客的殷社還沒怎麼吃的事實,不好意思地放下了筷子,推了推海魚子壽司的盤子:“老大,吃飯。”
殷社把燃盡的香煙按滅在煙灰缸裏,從口袋裏把煙盒子掏出來,眯著眼睛又掏出一根點燃,夾在手指尖,“你們吃你們的。”
殷社將開著的煙盒子輕輕拋到對麵兩個人麵前,繼續低著頭研究起那遝資料來,順手端起海魚子壽司,推到了白澤的麵前。
小七和小八相視一眼,沒有過多的猶豫,就接過了老大九五之尊的煙盒子,摩挲著從裏麵掏出兩根煙,小八把煙送到他哥嘴裏,替他點燃,七爺就小心翼翼地用手護著火,火光映亮了兩兄弟的腦門。
小八知道殷社很少抽好煙,所以揩油的機會真的是非常難得,小時候的老大和他們翻牆頭出來,三個人把身上皺皺巴巴的零錢堆到一起,由長得最老的七爺去商店裏買他們所及的最好的煙,然後三個人蹬自行車溜到長江大橋上,蹲在橋上,看著最為風平浪靜的景色,美滋滋地抽煙侃大山。
後來殷社經曆了變故,雖然待他們還是一樣的好,七爺八爺居住的公寓冰櫃裏從來不缺好酒,但是小八清楚地意識到,老大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小王爺了,他總在冷天抽那種便宜的薄荷煙,經常獨自盤坐在陽台上,一坐就是一夜,他的眼睛裏看不見任何光澤,遇人遇事總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小八的眼前被煙霧阻隔,一不小心嗆地咳了兩聲。
“一會兒白澤去接小姐放學,你們兩個跟我回公司一趟。”殷社放下資料,他想回公司看一下白澤從明華中學校園帶回來的惡靈殘骸,與今日收集回來的殘骸進行對比,說不定上麵有線索。
他抽著煙,從公文包裏取出一條粉紅色的針織圍巾,塞進白澤的雙肩包裏,“殷稷的圍巾今天落在家裏了,我早上走得急順手帶上了,還沒來得及去送,你記得給她圍上。”白澤點點頭。
殷社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的夕陽西斜,枯葉翻飛,一出巷口便不知所蹤。
萬物蕭瑟,天地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