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學校的時候,才發現敦義中學竟然操場外種著一溜的常青樹,鬆針落下來把車棚弄得很髒,有些細小的鬆針被驕陽炙烤的發黃易脆,車輪滾過上麵,仔細的竟然能聽見嗶嗶啵啵的碎裂聲。
我總是很早,從不遲到。在車棚裏磨蹭的等了半個小時才有點人聲飄進來。緊接著聲響就越來越大。教學樓也越來越熱鬧。教學樓的公告牌上有分班情況,我還沒有去看。但是我知道,如果是根據成績來分班的話,我應該是在甲班。這樣的自負充滿了我的身體。
鈴聲幹脆的驟然響起,揭開了新學期的序幕。
4,
我的同桌叫於布。或者說是暫時的同桌,剛分班還沒有分座位。在靖江方言裏,於布的讀音跟呂布很像。我剛念道這個名字的時候,於布轉過頭看我。他說,叫我麼?我說,沒事,你的名字很怪。於布笑笑說,是挺怪的,你要覺得拗口叫我阿布就可以了。我禮貌的笑,好的呀,阿布。然後,我就不說話了。
教室門上貼著字條,於布的成績好像明顯低於分數線很多。不知道他是怎樣做到這裏的。我暗想。
班主任來的時候,我和阿布兩人正翻看著新書,但是我的不是教科書,而是韓寒的《像少年啦飛馳》,昨天專門從書店裏買來用來應付任課老師,班主任,教導主任,校長的狗屁發言的。但是我以為阿布是在看教科書的,等我回過神來才發現他在看《切格瓦拉》。阿布發現我正在看著頭,抬起頭笑著說,我還以為格瓦拉不是什麼好東西呢,你看書名都說,切。
我一口笑噴出來說,切。
我倆的笑談打擾了校長的致辭發言,班主任惡狠狠的用眼睛剜過我們。校長頗覺尷尬,把碩果僅存的幾根頭發從左耳撫到右耳,幹咳幾聲,繼續憑空吹牛。我和阿布心虛的隻好悶下頭向切格瓦拉致敬。切格瓦拉的耐心被我們盯得實在所剩無幾,隱隱約約竟然能從封麵上望見了他的痛苦。阿布悄悄的說,媽的,幾點了。我說,十點半了。阿布聞言,激動的捏住拳頭,說,媽的,怎麼還有那麼多話要發表。我說,還有名譽主席還沒有講話呢。阿布差點昏厥過去。
會議後來在校長和教導主任的麥克風裏又被拖延了一個小時,班主任說,同學們要做到下麵幾點要求。教導主任說,還有幾點需要強調。校長說,我在總結一下今天的內容。完了教導主任趕緊接過話筒說,我的認識有幾點。班主任趕緊接過教導主任的話筒說,我的體會有幾點。於是,校長見主任們那麼虛心學習,熱淚盈眶的又總結了一遍。
阿布散會之後,說,一群**。
5,
午休時間被拖延的所剩無幾,我進教室的時候原以為眾人精力有限,正趴在課桌上睡覺。誰知一陣汗臭和聲浪就把我的睡意驅散的一幹二淨。我蹣跚的走到我的座位,暗想,不知道幾個小時前還彼此不認識的人為什麼現在竟然可以就兩個月前的中考試卷討論的熱火朝天。越想越覺得甚是做作。
我正百般無聊到把桌子縫,阿布風風火火的重重往椅子上一靠,嚇我一跳。
我說,你幹嗎去了,滿頭汗。
阿布說,打籃球去了,給……
我接過他的可樂,說,大中午的打籃球瘋了吧。
阿布一口二氧化碳嗝的語氣變了調,說,那也好過在這裏聽這群**討論中考數學題。
阿布的聲音因為聲線被可樂嗆的發生扭曲,變得很尖利,討論數學題的一下子停住了長大的嘴,朝阿布看好。阿布絲毫不介意,換了個很高深的姿勢說,SHIT.
很快就有人叫起來,他說我們是陀屎。
阿布大笑起來,說,屎都不如。然後仰脖喝完最後一口可樂,把易拉罐瞄準到那個英語成績不錯的男生身上。那個男生慌忙起身,大叫,你要幹嗎,你要幹嗎。阿布說,揍你玩兒。然後話音未落,罐子已經把那個男生的眼鏡打落。男生尖叫了許久,發現剛才還在隔壁班巡視的老師已經走遠,很失落的撿起眼鏡,趴在桌子上生悶氣。
阿布說,這下安靜了。我說,為這種人浪費了一個易拉罐,真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