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盛夏。
被烈日炎烤的學校操場,夏蓧陽站在橡膠跑道外看著綠茵場上幾個正不停追趕著一隻足球奔跑的少年,似乎這悶死人的天氣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們內心那份比太陽還要雀躍的熱情,他們依舊那麼有活力,肆意揮灑著上天賜予他們的這段最美好,最昂貴的年華。
夏蓧陽不禁想著,十年後,他們是否也會和站在這裏的自己一樣,懷揣著一份永遠無法實現的遺憾,繼續毫無意義的活下去。
她不希望如此,因為此時此刻從他們那一張張揮汗如雨的臉上,她看到了不同於她曾經的希望。
十年了,對她來說,不知不覺的十年,更是生不如死的十年。
對於一個患有重度抑鬱症的人來說,十年,真的是一個充滿奇跡的數字。
她不止一次的問過自己,既然生無可戀,為什麼又要繼續這樣渾渾噩噩的苟活於世?
到底還在期盼些什麼?
是十年前曾信誓旦旦的放下豪言壯語,說要站在比肩日本動漫的頂端?還是暗下決心一定要擺脫抑鬱,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還是那個說好要永遠跟他在一起的人?
可擺在眼前的殘酷現實是,她最終放棄了漫畫,不過大學四年畢業後又重新回到了曾念過的這所中學,做了一名最普通的美術老師。
照樣抑鬱纏身,脾氣陰晴不定,必須要借用藥物的幫助和自己的努力克製。
當然還有一個永遠失去的他。
十年,他離開了她十年,在大洋彼岸,讓她滿懷思念的相望了十年。
她本不願再想起,卻始終無法忘記。
十年,她的心整整為他痛了十年。
……
突然,褲兜裏的手機響了起來。鈴聲是她最喜歡的宮崎駿動畫<千與千尋>裏麵的一首音樂。
她拿出手機低頭看了一眼屏幕上顯示的名字,皺起了眉,又遲疑了兩秒,才滑開接聽鍵。不知身在手機那頭的人都說了些什麼,夏蓧陽那張看著總比實際年齡小上許多的娃娃臉上寫滿了無奈,卻也一直很有耐心的聽著,沒有掛斷。
過了一會兒,她聽見腳邊“咚”的一聲,低頭一看才是一顆圓溜溜的足球滾了過來,抬頭,操場上那群少年正對著她又是張嘴又是揮手,距離太遠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不過意思大抵是明白了。
於是一邊聽著電話,一邊轉身向那顆滾得正high的足球追去。
“好啦,你放心,我會有追求的。”夏蓧陽一直追著球跑出了校門,一邊還不忘應付著電話那端,不免自己都失笑。追求?她現在可不就是在追球嗎?想起以前一上體育課就要死要活的自己,這會兒跑兩下還真算得上是超水平發揮了。
說話間,足球滾到了馬路中央去,且還沒有停止的意思,她頓時就急了,匆匆敷衍了兩句就掛了電話,站在馬路邊上左右打望,想著幸好這個點上不是車來人往的,否則她還不要追著這隻破球到地老天荒?
其實夏蓧陽也納悶她為什麼心血來潮要好管這種閑事,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向她說明了理由。
或許是老天故意安排的,她曾丟失的緣分。
當她蹲在地上好不容易摁住了那顆球時,伴隨著耳邊一聲刺耳的刹車聲,一輛豪華霸氣的黑色越野車車輪摩擦著灰色的柏油路麵停在了她的麵前,不過一隻手臂伸展的距離。
看著這輛直抵眼前的大家夥,夏蓧陽一屁股坐到了滾燙的地麵上,確實懵了。
這時,那大家夥左邊的車門打開,下來了一個人,是男是女,驚魂未定的夏蓧陽低著頭也沒看,隻是不一會兒,一雙幹淨得一塵不染,做工高檔的男士皮鞋入了視線。
“為什麼你還是這麼讓人放心不下?”那人用一種很熟絡的語氣責備道,卻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這個意外熟悉的聲音,讓夏蓧陽的心驟然一緊,然後就是那在她心裏十年間重複了千萬遍的痛楚,又鋪天蓋地的襲來。她緩緩抬起頭,瞪著眼,不敢置信的看著突然出現的他,金黃的陽光從他身後灑遍全身,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十年前……
那個清傲俊秀的少年。
..
“如果哪天向陽花背離了陽光,便就代表那一刻,我不再愛你了。”
可是,向陽花又怎麼會背離陽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