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城南舊事,不足為人道(二)(2 / 2)

如今,故人早已作古,眼前的於子容是一張截然不同的臉,卻說出了同她當年相似的話來,辛越腦中久不曾出現的思緒有些絲絲縷縷。

不過眨眼間,辛越一把掐斷思緒,冷冷道:“於子容,這麼多年來我有一事不解,你這執念哪裏來的?”

於子容輕輕往她鼻子上一刮,看到辛越一臉嫌惡,方才滿意道:“不錯,對你的執念哪裏來的,我也想知道。”

馬車停在河岸邊,於子容懷抱辛越一步步向著河心高樓,辛越用力掙紮不下,也就隻能隨他去了。

河岸上兩人身後不遠,生有一片茂密樹林。

月光映照,斑駁樹影間有個人影。秦楚一襲白衣佇立,鳳目無波,靜靜看著燈光中兩人遠去的背影。他袖中手握古玉棋子數枚,卻盡數在他手中碎去化成了石沫。

先前徐青霞手捧話本,嗑著瓜子笑眯眯與他道:“我看你與你那容哥哥有點不對盤,難道是有仇?”

秦楚當時不過一笑,淡淡回道:“沒有,隻不過,他想殺我,我也想殺他罷了。”

至於為何想要殺他,卻是沒說。

不知怎的,秦楚現今更想殺他了。

辛越同於子容一進那芳越樓,觸目所見盡是滿當當的人,有短幫打扮的屠夫,有夥計打扮的小二等等,人群中三教九流魚目混雜,其中不乏身著錦衣的王孫公子。最重要的是,這些人來來往往間,都是圍著大廳中那四五張賭桌。“買大買小!”“買定離手!”等等,諸如此類的聲音此起彼伏。

辛越烏黑的眼中泛起了波動,於子容看得清楚,低笑著攬住她肩頭輕聲道:“別急,賭場共有五層,麻將牌九隨你慢慢玩。”

於子容同辛越相處並非一朝一夕。辛越此人,無愛無恨無嗔無癡,內心早已脫離滄桑一詞,達到了虛無的境界,世間萬事入她眼中,她也不過一看便能轉身離去。

萬事總有例外,辛越的例外,就是賭。這個外表年齡不過十六歲的少女,善於玩弄千術,隻有她身在牌桌邊之時,才會流露出一個普通人的情緒和模樣。

於子容正是深知這一點,要用賭莊來引她上鉤。

場上骰子與牙牌的聲音此起彼伏,在辛越聽來分外悅耳,即便如此,她仍是不為所動,慢慢道:“於子容,我困了,想睡一覺。”

芳越樓頂上的兩層便是雅室,布置也是簡單,不過桌椅、睡床而已,均是名木雕成,很是舒適。

辛越心中知曉,於子容平素偏好寬大明亮,不愛在屋中放置雜物,最不喜歡擺弄小東西,連古玩也沒有一件,如此想來,隻怕他喜歡的不過是指使人去殺人放火而已。

辛越看也不看,往床上一躺,便沒了動靜。

過了一刻,仍是沒有聽見開門聲,辛越慢慢睜眼一看,卻見於子容雙手分別撐在她的雙肩旁,一張魅惑的臉將將就在她的正上方。他的雙眼瞳色異於常人,呈現出妖冶的灰碧色,正笑著看著她。

辛越雙眼通透,不帶情感,直直與他對視。

兩人相距不過數尺,鼻尖對著鼻尖,一時無話。

時間似是停止了。

忽然地,辛越迅速從被子下麵伸出一手,於子容隻覺得脖頸上一涼,卻是辛越手持一把匕首,正對著他的下顎,刀尖直直沒入了他白皙的皮膚半寸。

頓時鮮血湧出,順著他的脖頸流了下來,劃過那血紅鳶尾,進了他的領口。

於子容並不驚訝,隨之移開她的匕首,兩指按住傷口,迅速起身站起來。

辛越輕搖明晃晃的刀子,無奈道:“對不住啊,你忽然湊這麼近,我嚇了一跳,一個激動就……”說著,麵無表情拍了拍胸口,“還以為是強盜呢,嚇死我了。”

於子容一個輕笑,這是辛越又一個本事:信口雌黃,即便被發現也不帶臉紅的。

不論房中夜明珠數顆,她方才根本就沒有睡著,更不論她久習千術,雖沒內功,手上功夫確實了得,而且控製精準從不差毫厘。所以,這是故意的。

辛越看著他眼中慢慢積聚的戾氣,冷冷道:“於子容,狠辣乖張才是你的本性,你今日溫柔過了頭,還是把那麵具撕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