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不敢一蹴而就,”飛穹答:“師父吩咐,要先熟悉峴山,練習砍竹以打好根基。”
“砍竹子——?”池池就像聽到驚天怪聞般,奇道:“太笑人了,你該不會從沒有摸過劍吧,還要去砍竹子!”
飛穹不語。
飛宇看不過去了,便道:“師妹不許失禮,師父此舉,是讓師弟清心寡欲,脫去那些爭強好勝的俗世念頭。若真要論本事,別說是你,就連我,也不見得能贏過飛穹師弟。”
聞言,飛穹忙道:“師兄言重了。”
而池池卻撅嘴嘟囔起來:“我才不信呢!”
這之後,飛穹遵照師囑,每日寅時便起,去後山砍竹子到申時,再去經樓誦念道經至子時。
某天赤日當空,曬得人汗流浹背。
飛穹輕輕一掌將一根竹子推得粉碎,挪了目光向另一根。
——是湘妃竹。
那上麵的淚斑,紅的似血,令飛穹不由感歎那兩位揮淚染竹的湘夫人:“都道人類勾心鬥角,比萬靈邪惡許多,不想竟還有癡情如許的。”
然後就聽到有人走來,嘴裏還說著:“飛穹師兄該不會是大徹大悟了吧!”
飛穹淺笑:“池池師妹。”
輕巧的繡花鞋踏著片片竹葉,池池走到一旁,道:“聽飛穹師兄的意思,你似乎對人類看得很透呢!”
飛穹道:“不敢妄言,隻是我等禽鳥獅獸,原本都是與人類共存,卻多受人類迫害。人能吃食萬物,而萬物若吃人便是大逆不道,此為何理。”
“你……”池池目聚疑色,“這麼說你是個妖怪!”這語氣唯恐避之而不及,令飛穹不免不悅,“我修為三百年,確是妖物。”
池池露出一臉厭惡之色,說:“霜神是怎麼想的,居然把妖怪送到峴山,掌門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席話刺入飛穹心裏,令他這些天剛平靜的心神又漾起波瀾。勉強壓住怒火,飛穹轉過身,霍然將幾根竹子擊了個粉碎,同時冷道:“無事請回吧。”
這無形的氣勢令池池心下一寒,想了想還是別和妖怪獨處,於是扭頭跑了。
不知不覺又過了十幾日,每天晌午,池池都會跑來飛穹這裏。不是陪他說話解悶,而是來奚落嘲諷。字裏行間,無不是對妖類的蔑視。
飛穹一忍再忍,都是等她走後,將怒氣發泄在竹子上。
數十根竹子一並碎成粉末,被風吹落在飛穹的道服上麵。他拍拍肩膀將其抖落,垂手而立,目無聚焦。
突然想到青女,也不知她近來可好。
轉念一想,她是天神,哪用得著旁人操心。便不想了。
到底還在生氣,飛穹隨意環視周圍,卻驀地望見,另一座山峰的半山腰處,出現一個——“不好……!”
倒吸一口氣,飛穹縱身而起,火速騰向那邊。
竟是池池,自以為學藝精湛,便祭出佩劍,禦劍跑到峴山的一座禁峰。本想看看到底為什麼掌門不許弟子來這座山峰,沒料才飛到半山腰,迎麵碰上一個怪獸。
這怪物人麵豺身,背生雙翼,行走如蛇,盤行蠕動,嚇得池池腿軟坐地,嗚聲道:“這、這是什麼啊……”
然後,前方竟又出來兩頭同類!
三頭怪獸步步逼近池池,眼眸中的貪婪,仿佛是已經很多年沒吃到鮮香的人肉……
就在池池以為我命休矣的時候,一道白光從天而降,飛穹赫然而來。
仰頭望向三頭怪獸,飛穹疑道:“是水獸‘化蛇’,怎會出現於山中?”也知這些洪荒魔獸頗有攻擊力,不可硬拚,飛穹忙拽了池池,抱起她就飛走了。
山腰上的三頭“化蛇”躍起,撲來,誰料這峰上似有什麼結界,將化蛇們限製在其中,無法高飛。
還好是有驚無險,飛穹將池池救到後山的竹林,放她下來,卻被她狠推了一把。
“都是你!你把我的劍落在禁峰上了,去給我拿回來!”
飛穹簡直沒見過如此忘恩負義的人,他氣道:“你既已知道那是禁地,還要亂闖,咎由自取亦不為過。”
池池目瞪口呆:“你……你教訓我?”從小到大,連夙玄師父都舍不得教訓她,今天卻挨了一個妖物的訓。
池池哪受得這般委屈,抬手就給了飛穹一巴掌。
“這是你亂說話的代價!”揮身而去,像個氣鼓鼓的皮囊,邊跑遠邊喊:“我告訴師父去,是你把我的劍弄丟了!”
飛穹真想追上去還手,卻知這事不可做,隻能在心裏想著天底下竟有這等人,難道人類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