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坼驀道:“忘憂城被砸了,寂玖丫頭也死了。依老子看,不如你們趕緊把喜事辦了,衝衝喜,掃掃這的晦氣!”他雖口氣揶揄,但那種以喜訴悲的心境,一聽便了然。
蘭薰此刻羞怯難當,緊緊抱住楚燃竹不敢吱聲。
楚燃竹沉默須臾,道:“蘭薰精神低落,我來勸她,既然她有些回轉了,我們便回城心樓處,多有失禮,歉甚。”
之後許多天,楚燃竹和蘭薰都留在忘憂城幫著重建工作。
重新振作的蘭薰,與眾人齊心協力,這坍圮的城池很快就步上複興的軌道。之前的愴痛、恐懼、煎熬,也逐漸化作重建家園的動力。
然而如火如荼的人們,不會知道,何謂孑然一身的摧殘。
懷恨鎮。
這裏有著負蟾的宅院,也是冰漣的家。
她這些天就像個食屍鬼般盤踞在這裏,半步也不出去。白天坐在院中望著遠空,失魂落魄的任時間流逝;夜晚抱著她的木偶,蜷縮在被下孤枕難眠。
這木偶是負蟾贈給她的,栩栩如生,和冰漣一樣風姿無限,旖旎動人。而上麵雕刻的那八字“兩腔弱水,三尺清漪”,更是讓冰漣每見一次,落淚一次。
三天,五天,十天,半月……冰漣已不知每天是如何度過的,隻知道沒有負蟾的日子,如同地獄般黑暗。
無情的現實,將入骨的思念碾成飛灰,也將心,催成了枯槁。
但是,仇恨卻不斷滋長,逐漸將冰漣蛀空。
——雪芒玉汁已不想要了,可他們那群人,是他們奪走了她的夫君,這筆債,一定要他們用十倍來償還!
雕刻室裏,還擱著幾百個木偶,都是這懷恨鎮的人,被負蟾按著模樣一一刻出。全鎮都怕負蟾的巫蠱術,然而隻有冰漣知道,負蟾哪怕控製那些人,隻要不是惡人,他均不會傷害。
但冰漣才不顧這些,她要借手中奇魄琉璃碎片之力,驅動所有人偶,替她的夫君討債!
——哪怕玉石俱焚!
一個半月的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忘憂城終於全線恢複。
可是當眾人都心潮澎湃的時候,遠方霍然傳來一聲爆炸聲,從地平線輻射入耳。
全城皆驚,大家相繼登上城牆,竟發現遠方某處妖氣衝天,殺氣淩人,不斷有爆炸聲響起。
城心樓高塔上的離霜,驀地驚道:“是雪域冰城!一定是冰漣……不,雪域冰城有危險……”離霜說著就要去那。
飛穹、鏡痕一左一右攔住她。
飛穹道:“夫人的道行幾乎失盡,此去無異於是飛蛾撲火。”
鏡痕道:“不妨先行靜下心,從長計議為好。”
可離霜身為雪域冰城的始祖,所有雪妖和冰女皆是她的子孫,這份血脈在體內咆哮著要衝破軀殼,離霜豈能忍住。
“不行,我不能棄雪域冰城於不顧!鏡痕大人,飛穹大人,我意已決,這次請不要攔我,也請不要出手!”
正說著,見其他幾人登上了塔樓。
雪葵跑來,急道:“娘親,您真的要去嗎?雪葵知道很危險,也知道娘親不可能拋棄雪域冰城……雪葵、雪葵和娘一起去。”
楚燃竹道:“我也同行。”
而事關七情六欲石,蘭薰和辛夷不願袖手旁觀,也要前往。
鏡痕和飛穹拗不過他們,索性放行。鏡痕扯下馬皮,照夜白與她心靈相通,落在離霜的腳下。
“諸位就請乘上照夜白吧。”
隨著虞箏的話,幾人踏上馬皮,去向雪域冰城。
遠望一行人逐漸消失在天邊,飛穹道:“冰漣孤注一擲,而離霜夫人與蘭薰的法力都所剩無幾,怎能與她抗衡。”
虞箏隻是淡淡的搖了搖頭,仿佛不論事態多嚴峻,她也認為他們能控製得住局麵。
“飛穹,你也知道,此事起源於離霜夫人與冰漣的玩笑賭注。既然如此,她二人便不能躲過今日這一幕。而且我相信,冰漣會被辛夷說動的。”
雪域冰城。
這裏的景狀令幾人皆愕然,簡直是麵目全非!
許多房屋坍塌成斷冰,地上零落著雪妖冰女們的屍首,而城心的碎冰潭那裏,發著毛骨悚然的邪光。颼颼的冷氣盤旋在整片地域,直往衣服裏鑽,風中還彌漫著新鮮的血腥味……
離霜奮不顧身的衝向城心。
一路上,竟見許多陌生人死相怪異,橫屍城中!
——果然是冰漣在作祟!她坐在雪芒聖樹枝上,懷抱木偶,宛如一個被濁世汙染的仙女,既高潔的遙不可及,又病態的惹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