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的大廳中,燭火的殘焰忽明忽暗,有氣無力的頹廢感渲染了整個城心樓,滲過窗紙,透向全城。
蘭薰有感而生的輕歎,餘香嫋嫋,卻是正值此時,望見廳門彼側鋪開了兩白一黑這三道身影。
離霜與子女歸來,一路看過忘憂城的慘狀,心底早就失了平靜,現在三人的神情都是不安。
“蘭薰姐姐!”雪葵最為激動,頭一個衝上來,“蘭薰姐姐沒事吧!”
“我沒事,你們怎麼樣?”
楚燃竹扶著母親走來,他道:“遇到冰漣與負蟾,不過是有驚無險。方才從街坊口中聽聞忘憂城之變,你有否受傷?”
“虞箏怎麼會讓我有所閃失,隻是,我當真沒幫上忙,眼睜睜看著忘憂城被淩虐。”
聽出蘭薰的失落和氣憤,楚燃竹慰道:“如今不比當初,你能自保,我已寬心。”
“嗯……”蘭薰微點頭,又說:“夤夜已過,虞箏還不見蹤影,真讓人掛心不下,我想去街上找找她。”
楚燃竹道:“我與你同去。”對離霜說:“娘親和雪葵先行歇下吧,不必管我。”
今夜,在一處悲壯的廢墟中,兩人見到了虞箏。她頂著馬皮,以鏡痕的身份激勵著城民們重塑家園,每一句,每一字,都讓他們的心靈能尋到安撫和自信。
然而,馬皮覆蓋下的那張素顏上,卻淌著兩行清淚。
就算所有人都倒下,她也不能倒下。就算所有人都在哭,她也要強作振奮。
這樣一個堅韌的女子,那看似如柳的身段,卻可以將塌下來的天也扛住。
蘭薰在不遠處望著忙碌的虞箏,心裏極不是滋味。
“虞箏此人,真是不簡單,若我是她,這種時候哪裏還能在人前笑,在人後哭。”
蘭薰喃喃著,身旁的楚燃竹,靜靜望著她,卻又終究按捺不住自己的心緒,赫然握緊蘭薰的小手。
“我與娘親、雪葵剛回到忘憂城,見到此番光景,又想到你已失去法力,當時,我真怕你……”他一邊訴著,一邊低頭好好的看著蘭薰,似要將她一點不差的記入靈魂深處。
蘭薰亦是情如泉湧,順著自己的感覺,小步到他麵前,輕輕倚入他懷中,微微嬌道:“沒關係,我懂得自保,也知道今非昔比,我斷不會讓大家自顧不暇。”
“諸事小心。”
楚燃竹囑咐著,又望向那邊的蠶白色身影。
“蘭薰,今夜你便與我辛苦一下,幫助虞姑娘吧。”
懷恨鎮。
冰漣偷偷溜出了家門。
昨晚一夜她都醒著,滿腦子均是在素衣道人的術法中看到的陳渡,他那癡情又無知的狀況不斷煎烤著冰漣。
她翻來覆去,令身邊的負蟾也難以入眠。
“怎麼了……”喑啞的低喃飄在芙蓉帳中。
冰漣凝向他在黑夜中的眼,依舊泛著炯炯的眸光,她低道:“我隻是睡不著……夫君,不用管我。”
但嬌弱的身子還是被負蟾攬進懷中,“冰漣,快些睡吧,那些擾人之事我會幫你。”
冰漣泫然欲泣。
——這都是自己的錯,不能牽連夫君!
這念頭縈繞在腦海,愈加的鮮明,冰漣知道自己本也隻剩一條命可以拿來賭,既然如此就孤注一擲,絕不連累負蟾。
破曉之刹,月落烏啼,霜飛滿天,伴著幽綠染野之色,鋪在忘憂城上空。
徹夜未眠的人們,終於將城池修繕得初成外觀。而那抹不顧倦怠的蠶白色,也從昨晚勞累到今晨。